见她在发呆。张止维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程夏禾回神:“恩?”她老老实实回答:“在想止维哥哥。”
张止维挑起一边眉梢,眼底藏着笑意。
本尊都在你面前了你还在想什么。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张止维,拿了大满贯的也是自己,虽然是以前。
嘴巴张了张:“你……”
你之后就没声了。
程夏禾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啊?”
闭了嘴,张止维扭过头。
“没什么。”
“话说一半,讨人厌。”程夏禾翻了个小小白眼,起身拍了拍裤裙边,“我走了,你慢慢练。”
张止维点点头,他回身勾着单杠倒挂了下去。
“哦对。”程夏禾回头,一看人没了,就剩两只靴子勾着单杠。她又低头,“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程夏禾低头时,张止维正想抬头。
她弯腰,他倒挂着起身。
时间恰好,阳光正盛。风起,云边翻着朝阳映出的金边滚动,发梢微扬。
少女的体香从发肩窜入张止维的鼻腔,他猛然起身时的惯性来不及收,二人迎面撞去。
她睁大了眼,后知后觉的惊慌。
他亦然,挺直的鼻梁险些撞到她的鼻尖。
唇与唇之间只差毫厘,她彻底愣住。
他双眼蓦地睁大,仿佛时间静止。
就在这时,他收住了往上的窜劲。
好险。
程夏禾望着他微微颤抖的喉结,傻住。
他望着少女的锁骨,嗅着淡淡清香,眼瞳急剧收缩。
那一刻。
风虽未止。
却浑身火燥的发闷。
程夏禾回过神来赶紧退后三步,脸颊逐渐浮上樱粉,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张止维腹部发力坐起了身,他背对着程夏禾平复心跳。
再开口时,嗓音低哑:“你想问什么。”
半晌都没有人吱声。
他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她跑了。
.
程夏禾几乎是跑回的家。
到家门口气喘吁吁,弯着腰擦汗。
“咚咚咚咚。”心脏跳如鼓擂。她哈哈笑着自嘲:“害,跑个步跑的心跳加速了。”
正准备进门,屋中传来陌生的男声。
声音雄厚,笑声阵阵。
程夏禾呼吸慢了几分,她站在墙外听。
“然然真是优秀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个爸爸看不懂,你给我翻译一下。”
“好呀爸爸,这个是offer,就是我们的录取通知书,明年九月入学,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全中国一年都不知道可以有几个被录取呢,老师都说我可厉害了。”
屋中少女的声音得意洋洋,虽然语调温婉,但能听出其中的骄傲。
果然,父亲爽朗大笑,连翻称好。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我程越强的女儿就应该是这么优秀,爸爸难得回来一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真的吗!谢谢爸爸!”
程夏禾站在门外偷偷看了一眼,程木然亲昵的抱着程越强蹭着,撒娇的说道:“最近学校里的同学都买了最新款的包包,我还是上个月的款呢。”她委屈的瘪了瘪嘴,她爹的心肝儿都揪着疼了。
“好好,不要紧,爸爸下午就陪你去买。”
程木然破涕而笑:“谢谢爸爸!我最喜欢爸爸了!”
“哎呀哎呀,看你俩亲的,好了好了,快来吃点水果,你爸爸才回来,得好好休息。”黄月明端了一盘水果走了过来,放在桌上,她坐在程越强旁边,给他捏着肩:“这次出去了这么久,累了吧。”
程越强拍拍她的手:“已经习惯了,倒是辛苦你了,一个人在家把持家务。”
“不辛苦。”黄月明敛下眼眸,眼珠转了转,忽然提到:“对了,你知不知道……程夏禾来了。”
程越强一顿,拿了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气小抿一口,放下。
他默了几瞬:“知道,她妈妈跟我说了。”
“她……联系你了?”黄月明眼神略显慌张,又很好的被她掩盖过去。她勉强笑了笑:“也是,毕竟自己远嫁去了国外,带着个小的不方便,当然是要踢给我们。”
“好了。”程越强打断她的话,“别说了。她毕竟是我女儿。”
黄月明咽下那口气,手指微微颤抖,从果盘里拿了颗葡萄递给他:“老公,尝尝?”
里面一家人和乐融融,程夏禾靠着墙,受着烈阳照,背后已被汗湿。
她撇过头轻笑一声。这么看自己还真是多余。
这个爹许多年没见了,那两个字还不知道能不能喊出口。
擦了擦汗,她靠着门,敲了两下。
“叩叩。”
屋里三人齐齐回头。
外头艳阳高照,八月底的暑意未消。
少女靠着门框,肤白雪嫩,鹅黄色.网球裙衬的两腿修长。黑长的头发盘成了揪,脖颈被阳光照得白皙发光。
她扯了扯嘴角,笑问:“方便进么?”
黄月明立马站起来笑脸相迎:“原来是小禾回来了,快进来,这么一大早去哪里了,这里有葡萄,吃两颗吧。”
程夏禾没看她,她盯着自己的爹。
五年,六年,还是多少年,她没和父亲见过面了。
程越强望着她看的怔住。
程夏禾也笑着看他,只是任谁都看的出来,她嘴角露出的是讥讽。
“小禾。”程木然甜甜一笑,扭头对程越强说:“爸爸,是小禾回来了呢。”
程越强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
他对程夏禾点点头:“你好。”
程夏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天底下还有第二个爹会对自己女儿说“你好”的吗?
她没回应,眼前一道身影聘聘袅袅的走了过来,抓着她的手故作亲昵:“小禾,爸爸说下午带我去逛街买包,你去不去?新出了好几款包,都很漂亮,有一款绝对适合你,爸爸既然带我买,就肯定不会介意带你多买一个的。”程木然回头笑着,“是不是啊,爸爸。”
程越强仍旧有些没回过神来,他点点头。
“恩。”
黄月明在一旁没有发声,她只是暗自注视着自家丈夫的神情。
程夏禾与她母亲有七分像,虽然这么多年没见面,但如果程越强对她格外关照,木然怎么办?
程夏禾从程木然的手里抽出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用只有程木然能听得话调笑说:“姐姐,你不怕去逛街再被抢劫啊,要是再遇到什么抢劫犯,可没保姆家女儿出来救你了。”
程木然眼睫颤了颤:“妹妹真会开玩笑,哪里有什么抢劫,司机会开车带我们去的。”
“哦,是这样么。”程夏禾故意拖长尾音,“那祝你购物愉快。”
她并不想和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多费唇舌,视线甚至没有在程越强脸上多停留一秒。这个爹,她从小就知道,她母亲刚怀上她,就有一个女人抱着小孩进了家门。
那个小三也不闹,也不哭。用她温柔蛊的功夫和一滴滴眼泪将程越强绕成了化骨柔。
毕竟多了个亲生女儿,程越强再爱她母亲袁萧折也还是不忍心黄月明这对母女受苦。
袁萧折生的漂亮,性格更是强硬。从小被父亲裹在手心里长大,一如既往的心高气傲。事发时她还怀着程夏禾,第二日就摔了结婚证出来,讲了两个字:“离婚。”
袁家与程家世代交好,可惜袁老爷子去世的早,程家老爷子疼这个丫头,对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逼着程越强签了离婚协议。
其实当时谁都知道程越强爱袁萧折,但没办法,男人么,花天酒地是常性。可惜他惹到的是袁萧折,没有商量余地。
程夏禾不光遗传了她妈如花似玉的那张脸,更是将她妈的性格遗传了个十成十。
常常语出惊人,性子直来直往,有什么话就说,从来不怕得罪人。
哦,有点不一样。
至少她妈只动口不动手,程夏禾就不一样了,毕竟是跆拳道冠军,她是动手不动口。
程越强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自己女儿渐渐走远了,忽然开口出声:“小禾。”
程夏禾被这声小禾喊的一顿。
她转过身指着自己:“叫我?”
程越强并不算严肃的面容浮现一丝慌张。他面对七分相像曾经爱人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点,全然落在了黄月明的眼里。
她的手心此时已经全都是指甲印。
“你母亲……”程越强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她还好吗?”
程夏禾站在楼梯口,望着爹,展颜一笑。
“好,特别好。老公是个老外,长的特别帅,特别有钱,对她特别好,特别温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的视线划过室内的另外两个女人,“重要的是我后爸不会养小三,更不会让小三把孩子都生了还养在家里耀武扬威鸠占鹊巢。”
她望着黄月明,微笑:“爸,你说是吧。”
这声爸,喊的黄月明与程木然齐齐变了脸色。
程越强一怔。
“你……喊我什么?”
程夏禾却不喊了。
她微笑,视线流连在黄月明与程木然脸上,微微一挑眉,云淡风轻的转身,上楼,动作行云流水,只不过脸上的笑意一时间荡然无存,她甚至翻了个白眼。
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她想:
“喊这声爸还不如让我对那个黑老大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