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来临,意味着期末考试也不远了。明杨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上次的成绩进步让他感受到努力的结果,期待这一次能考得更好。
考完试之后,出成绩前会先放几天假,明杨不像别的同学筹谋着旅游或是报班补课,他得趁这个空当找人赶快修老房子。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明杨顺口把这个打算告诉苍佑:“这几天我回老房子住,联系了人去把那间卧室修好,我得盯着点。”
苍佑微微一怔,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下耷拉些:“好,我知道了。”
连着两天不在,期间,明杨半条消息都没发过,第三天的时候,苍佑忍不住了。下午开完组会,他抱着笔记本匆匆地离开教研室,没提前跟对方打招呼,自作主张地开车去了。
门铃响了,明杨几乎是立刻推开门,看见苍佑愣了下:“怎么是你?”
“不然呢,你在等谁?”苍佑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
“我以为是我订的外卖到了。”
“这么早就吃晚饭?”
“房子中午结活儿,太忙了,没顾得上吃。”明杨把他的包接过,边走边问,“你看看,怎么样,觉得这房子还缺点什么?”
苍佑扫了一眼,一本正经地糊弄人:“我看啊,我看什么都缺,今天还是回去住吧。”
“嗐,你住肯定是不行,瞧我这话问的。”
“那个,我也快放寒假了,你走了,谁给我做早饭吃。”苍佑说完,自己觉出些不好意思,走到窗边用手指捻了捻玻璃上的灰。
“你又不跟我似的一个人,放寒假不回家吗,回家没有保姆吗。”
“我不会在那儿留宿的,”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以前放假也是自己住。”
“那放假整天待在一处,我多打扰你啊。”
“已经习惯了,不打扰,”趁对方说出更多理由之前,苍佑转换了话题,“穿上衣服,带你吃饭去。”
明杨的思路迅速被他带跑:“我订外卖了啊。”
“我也饿了,”说着,苍佑就动手替他收拾书包,“一会儿饭到了就说送给外卖小哥吃。”
说“自己饿了”到底也只是借口,到达餐厅,点了两份食物,苍佑一口没动,光不紧不慢地给明杨剥虾了。
吃完饭,苍佑自然而然地把明杨带回了家,谁也没再提老房子的事儿。
第二天去学校取试卷,上午公布完成绩单就正式放寒假了。
苍佑因为有三门结课考试,没时间接他放学,明杨从学校出来,是自己坐地铁回去的。
晚上考完已经八点多,料想明杨大概吃过饭了,苍佑只顺路捎带着买了些水果。
进门,发现一向爱窝在沙发玩手机的人不在。
回老房子去了?
苍佑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换完鞋就赶紧往楼上跑。
客房的门没锁,他刚一上去就看见趴在床上的明杨。
还好,没走。
苍佑轻声地走进去,揪起一旁的被子准备给他盖上。
明杨猛地一翻身:“你回来了。”
“啊,刚回。”苍佑难得反应迟钝,不自在地把被子丢在枕头上。他自己不自在完,就张口问那种让别人不自在的问题,“期末考得怎么样?”
“你自己看吧。”明杨对着桌子努努嘴。
看他表情,苍佑便知道结果大概如何了。
他用十分钟扫描了一下明杨的错题,正纠结着怎么讲解,对方才能更容易听懂一些,身后的人突然出声,说了一句:“我真的很差。”
听起来声音瓮瓮的。
苍佑回头一看,明杨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感觉接下来自己无论说什么关于考试的事情都会让他立马哭出来,苍佑只好把卷子放下,蹲在床边,尽可能温柔道:“寒假放几天啊?”
“三个星期。”
“我比你多整整两周。”
“你是大学生嘛。”
“你也快当大学生了,再有五个月就结束了。”
被子里突然没了声音,苍佑差点以为他睡着了,好一阵,明杨才说:“苍佑,我觉得我不是学习那块儿料,我不想上学了。”
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会退缩,苍佑是那种遇事先寻求解决方案的人,于是立马把人从被窝里扒了出来:“别急,假期足足有二十天,我帮你找各科的名师来家里辅导。”
明杨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配不上苍佑的努力,苍佑对他越好,他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自己凭什么呀,凭什么接受人家这么多好意呢。
“我不上了,浪费时间浪费钱,还不如早点去打工。”
“你现在打工才是浪费时间。”
“我都欠你这个数了,”明杨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的账本,翻开给苍佑看,“我不想欠更多了。”
“做题做不明白,记账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苍佑看着笔记本上详细的条目,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反正不去上学,你别劝了,我明天就出去找活儿。”
“你怎么分不清好赖话呢,就知道跟我犟。”
“对,我就是不识好歹,你昨天就不应该把我接回来。”努力学习却没有回报,明杨对自己失望至极,干脆自暴自弃道。
“你……”
苍佑一向自以为是个可以掌控一切的人,而明杨也是从小自己拿惯了主意的人,此刻各持意见,两方谁都不肯让步。
回来后外套都没来得及脱,苍佑转身下楼,生着气离开了,气明杨认识这么久了还跟自己如此生分。
推开宿舍的门,苍佑把打游戏的舍友们吓了一跳:“苍总,今天怎么回来住啊?”
“烦。”
这阵子大家都默认他在外面交了女朋友,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样,问:“怎么,吵架了?”
苍佑无奈叹口气:“不是吵架,就是他单方面的气我。”
“那不能惯着,得等对方来哄你,你这边晾着,那边就着急了。”宿舍里都是单身狗,张嘴净出损招儿。
苍佑倒没指望舍友能给他出什么好主意,明杨的脾气是这些日子自己惯出来的,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会主动低头。
洗漱好跳上床,苍佑划开手机,果然,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塞好耳机,把外界的声音锁在外面,但仍然怎么都睡不着。
他越发理解不了自己,似乎只要碰上明杨的事情,总是忍不住冲动,想事无巨细地管着,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心情怎么样。
宿舍熄了灯,只剩各个角落影影绰绰的屏幕光。失眠到零点的苍佑第几十次拿起手机,发现那个头像旁边终于显示了数字。
他立马点开,把那几行字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睡了吗?”
“是我不乖。”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苍佑后知后觉地想起舍友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没回消息,但感觉自己终于可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