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过很久很久,时间的齿轮忽然又“咔”地转动。
洛闻言打开公寓门，刚沐完浴面色清爽，穿她本月最喜欢的一条小裙子和新高跟,唇瓣涂得鲜艳欲滴，发尾拉蓬松柔软的小卷。
她应邀小姐妹的派对,答应去酒会，约新时间去量制春季高定。
还有,去一趟天启公司。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世界又恢复往常的秩序,洛闻言的生活依旧是金脂玉粉,声色浮华。
洛霆和她做过自我介绍，只介绍名字,她没往心去,已经自动划分到“此生不复相见”的名单。
至于凌离。
洛闻言觉得自己不认识她。
从哪来,有什么目的,对自己到底是什么看法……洛闻言全都不知道。
她就像一个骗子，骗自己,又像雾一样消失。
一如既往活跃在各种社交场合的洛大小姐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又有一点不一样。好像每天看见她，她的眼睛都有点不明显的发肿。
可洛闻言看起来开开心心的和谁都聊得开，便没有人敢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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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粉饰的太平持续到洛闻言手机收到一段视频。
发送人留名是洛霆。
视频在一间空旷的小屋拍摄,三分三十二秒。凌离被绑在一只十字架上，白色衬衫上布满斑驳的血迹,碎裂的布料下血肉翻出,黑色碎发湿透汗水，贴在她额角。
带面具的人拿铁钉和铁锤，对准她的肩头一下一下敲下去,铁器碰撞的清脆和钉入骨骼的闷响混在一起，凌离低垂的头仰起来，被头发遮住的半边脸看不清表情，但能看见她脖颈上的青筋用力暴起。
铁钉彻底埋进她的身体，肩头的衬衫很快被染成一片深红，面具人用手按按，凌离那半边身体颤栗，喘息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接下来的事没有休息，经过改良的几根电线头部尖锐，刺进她的伤口，电闸拉开，凌离颤抖得更明显，头仰起又埋下，汗水沿着下颌滚落。
凌离彻底无力耷下头的下一秒视频结束。
洛霆的文字消息很简单，发送见面时间和地点，然后一句话：【做个交易。】
洛闻言失措，盲目，明明捧着手机停在洛霆的消息界面，却不敢点开视频再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在心疼凌离。
但视频的画面实在是触目惊心。
可是另一个需要保护的自己又在内心疯狂拉着她，叫着不要管。
她最后挂着眼泪找到景闲之。
景闲之盯着视频看很久。一遍又一遍。久到洛闻言都差点以为时间静止。
洛闻言的眼泪还没干，眼睛很红，景闲之还回手机后又安静地看她几秒。
“去见面吧，然后拒绝他。”
“你不用担心，视频是合成的，去拒绝洛霆的所有要求，让他不要有任何痴心妄想。”
“听话，保护好自己就够。”
景闲之刻意说假话，视频不是合成的，可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见洛霆这个名字。
第一次是从凌离口中——
洛霆的那些手下并没有真正监视住凌离的能力，半月前的一个晚上，凌离找上景闲之。
景闲之是在那一晚，听清楚凌离和洛霆的来历，也知道洛启辉的原本计划和他的实验。
凌离口中的洛霆不择手段，阴鸷凶残，多年的杀戮中早已性格扭曲。
凌离讲完这一切，忽地跪在她面前。
那晚风雨飘零，密麻的雨点像是一个人的绝望忏悔和恳求。
“我会试着杀洛霆，如果我能活，希望以后你能永远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如果我死，恳求你一定保护好小姐，帮她防着洛霆。”
……
“如果小姐知道我是谁，以后……哪怕我活着也许也再没有机会为她做什么。景小姐，只求你尽力，不要让小姐再受伤害。”
……
“以后的事情可能更糟，但不论什么时候，恳求你做的决定都以小姐为重。不管她还爱不爱我，不管我成什么样，那都是我…自作自受。”
“小姐身边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万一日后有难事，就让小姐…放弃我吧。”
“只要你……能保护她就好。”
……
以往是凌离低估景闲之的能力，但从医院出来那一刻开始，她就逐渐相信，景闲之并不是那样文弱无害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比她还冷静，理智，敏锐。
而景闲之也如她所愿地，保护洛闻言……放弃她。
只是洛闻言擦干眼泪走后，景闲之还是深深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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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到洛霆约定的见面时间。
地点在一个很惬意的私人书屋，飘着咖啡香，环境静谧。
洛霆又穿一身新的西装，坐在小沙发上，慢条斯理拿出一份股权转让文件。
“十个点而已，对洛小姐来说不是大事。换条人命，你说呢？”
洛闻言戴着墨镜坐在对面，气势分毫不弱，红唇鲜艳，反讥笑起来。
“对，不是大事，但我为什么要换？”
洛霆不慌不忙，笑着反问：“洛小姐是没有看视频吗？那可是你的……”
“我的什么？我想你误会，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洛闻言打断他。
是啊，凌离对她再好，也不是因为爱她，接近她无非是为那个所谓的“计划”而已。连“要洛闻言的命”这种话，凌离说出来，都好像是在谈论着中午要喝一杯白开水。
连最浅薄的喜欢的都没有。
她竟然还奢想着凌离爱她？
关在公寓的日子，洛闻言自我折磨似的不断回想，不断暗示自己，凌离骗她的感情，骗她的愧疚，骗她的爱……
她也不是曾经的凌璃，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没有目的，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接近她、对她好。
说不定还讨厌她呢。
讨厌她娇蛮，背地笑她愚蠢，把她的感情当笑话，把她们一次次的亲吻当捉弄。
这个凌离到底有什么好？
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为什么她偏偏要念念不忘。
凌离才是最坏的，最坏的骗子。
景闲之说得对，她应该保护好自己，再也不要为这个骗子伤心。
凌离又不喜欢她。
凌离和她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她也不应该喜欢凌离，那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真正对自己好又单纯无悔的人。
想得多，好像心也跟着麻木。
这几天日日夜夜练习的说辞，洛闻言此刻终于能压住哽咽流畅地说出来。
“她在我这半个点都不值，保镖而已，没有她难道我洛闻言就请不到别人吗？”
“还有，收起你这些把戏。视频我每一秒都看过，你还要对她做什么，随意，不用再发视频汇报，我不感兴趣。”
“如果非要说什么关系，那就是，一个我已经不喜欢不在乎的人，你就不要企图从她身上挖出什么商业价值。”
“最后，你叫什么，洛霆……？她在你那最好，正好我也不想再看见她。如果你有空，洛霆先生，希望你去一趟脑科医院，不然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对一个想要我命的人恋恋不舍，还那十个点的股份去换她？”
“她不配，你也不配。所以，以后她是死是活你都不要再来打扰我。话就说到这，我很忙，不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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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满血迹的十字架前，洛霆捏着录音笔，笑得阴冷。
直到洛闻言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放完，洛霆才按下暂停，“阿离，你都听见吗？”
凌离垂着头，眼睛闭上，安静地像一个死人。
她甚至渴望能在此刻死去。
洛霆几日来不间断的折磨她都可以忍受，可现在，她觉得好疼。
哪怕自己被放弃是预料之中的事。
哪怕知道自己现在所有都是自作自受，是罪有应得。
可当听见洛闻言那番话时，她所有所有用万分努力预设的心防线还是顷刻崩塌。
小姐知道真相，果然再也不会喜欢她。
她被讨厌。
被放弃。
她知道早晚会有一把刀，报应在她身上。可没想到这把刀真正落下来以后，却是剥皮拆骨的凌迟。
洛霆喜欢看她痛苦又掩藏不住的样子，把录音又放一遍，又问：“阿离，你听得清楚吗？”
他本就没有太大希望想过洛闻言会答应这笔交易。对他来讲，践踏摧毁一个人精神的痛快感，要比任何杀戮和争夺带来的欢愉还要多。
洛霆扬手，扎进凌离血肉的电线突然通电。
凌离的身体颤栗起来。
洛霆能看见一个人的精神在被击溃，他的笑意越来越深。
前几日那个不管什么都能咬着牙和他死撑一声不吭的凌离终于溃不成军，随着电流声，她脸上的汗珠滴落，喉头一次次滚动，发出野兽濒死般难以压抑的低吼声。
好疼。
凌离觉得浑身都好疼，每个皮肉翻卷的伤口都在叫嚣，连坚持都不知道何处去做。
录音笔的声音不断灌入耳中，凌离低哑的叫声一次次往外溢。
她知道自己这是罪有应得，被小姐放弃是应该的，她的确活该，她是不配……一切都没有错……
可是……好痛苦……
昏厥前的最后一刻，凌离脑海中交错着两个意识。
小姐现在一定很恨她，恨不得她这个骗子，马上死去吧……
她也希望就这样，立刻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别骂我。再补一句，阿离的债，还没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