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是凌离低估了景闲之,她没有想到，景闲之那块方方正正的笔记本屏幕上，竟然将洛启辉的实验推算得一览无遗。
年初七后,景闲之腿上打好石膏能勉强下床了便搬出了医院，重回科研所。出院之前单独见了一面凌离,警告她不管有什么心思都不要轻举妄动。
那句“实验不可能逆转”魔咒般一直萦绕在凌离脑海。
凌离的心思说不分明，不像是担忧恐惧,反而有些淡淡的庆幸。
但随着跨过年关,离三月越来越近,她又难免与日俱增出害怕和烦躁情绪。
洛闻言看着她好像忧心忡忡地有心事,晚上钻被窝的时候总哄她。凌离会找其他理由搪塞过去，洛闻言每次都信以为真。
“凌小草你不要伤心哦,还有我陪着你。”
...
“我不会丢下你的,再亲一下就不难过了好不好,开心一点,mua！”
...
“你是不是睡不着，那我们去看星星吧,我邀请你。”
...
看星星的时候,凌离漆黑的眼瞳一如头顶乌沉的夜幕，深不见底，晦暗难明。
但她很用力地抱住了洛闻言,头埋在洛闻言颈窝，声音喑哑,“我也不会离开小姐。”
凌离决心一定要扳倒洛启辉,三月董事会那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会保护洛闻言,不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此后也是，她要永远埋藏这个秘密，永远留在洛闻言身边，爱她的小玫瑰。
可没想，年后的第一场董事会并没有如期举行。
--
这件事整个天启科技都知道。
临近董事会的前一天，洛启耀在家里突发心疾昏死过去，医生赶来时虽然抢救得当，但也诊断洛启耀至少三五天不能再费心劳力，急需休养。
天启科技发布公告，三月的董事会也因此延后了一周。
看着洛启耀神色憔悴，知道他的病其实根本没好还更严重了以后，洛闻言的心里仿佛瞬间塌了一座山，守在家里关注洛启耀的病情，变成了小哭包，心情沉郁。
洛启耀反而很乐观，躺在床上笑眯眯地揉揉洛闻言的头发，告诉她自己没事，很快就会好。
洛闻言眼眶通红，“你又想骗我。”
洛启耀笑笑，让她把卧室房门关上，和小时候说悄悄话一样搭着她的手，“没有骗你，医生说了，我的病还有几天就能好，言言不要担心，休息完这几天，这个病就能痊愈了。”
说到最后，洛启耀还让她保密。
洛闻言不知道有什么个保密劲，但还是啄着脑袋答应下来了，然后就在家里天天等，等着洛启耀说的这个“几天后”什么时候到来。
反正都束手无策了，她现在宁可去相信洛启耀这个病是真的有转机。
毕竟从小，爸爸在她心目中就是有求必应，无所不能的存在。
--
洛启耀的病公之于众以后，近日星华天地多了很多前来探病的门客，亲朋好友和公司其他董事，换着日子轮流来送礼看望。
这一日，初春的阳光透过茂密枝叶，金灿灿筛进星华天地三楼的花园。
洛启耀靠在躺椅上，戴一副眼镜看手里的文件，身边大理石桌上的茶热腾腾，茶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画面悠然。
只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洛启耀究竟是何表情，眼神也在镜片的反光下晦暗莫名。
躺椅边上站着的另一位身穿白西服的年轻男子，随着时间推移伫立不动，只勾着唇浅浅地笑，捏着自己右手中指的戒指轻转。
半晌，洛启耀收起文件，扬了扬手，“行了，你回去吧。”顿了顿，他把文件垒起来理整齐，又说：“等等，走小门，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
男子前脚离开，后脚张妈就上来通知厨师准备好午饭了。
洛启耀应了声，收好文件带下楼。
今天来探病的是洛启辉，因为关系亲近，洛启辉便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和大哥一家共进午饭。
饭间聊起这几日公司的近况，而后又聊到洛启耀的病。
洛启辉一边关心洛启耀要不多休养几日，一边又旁敲侧击地提醒还有董事会没开。
洛启耀笑了笑，“说起董事会，阿辉啊，开会的章程这几天我在家里已经理好了。这里有份资料，我打算在后天的会议上公布给各董事，不如你先看看。来，过目一下。”
这顿饭就像一家人吃饭一样和和气气的，洛启辉也是笑着应下来，把文件接过来，一页页看下去，脸色却逐渐有了变化。
还没看完，这叠订好的文件只翻了一半，洛启辉捏着文件的手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大…大哥，这……”
抬头看，洛启耀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眉宇间尽是肃然，多了几分年轻时在生意场上铲除异己的阴冷。
洛启辉只觉得一时间好像五感尽失，一座座呕心沥血垒起的高山瞬间崩塌，泥沙飞扬，他眼前阵阵晕眩，半天没动。
他怎么忘了，洛启耀这些年能一手把天启科技做大，吞并同行垄断市场，手段如此弥辣雷厉，怎么可能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洛闻言坐在对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眨了眨眼睛，也知道桌上气氛不对，筷子静悄悄放下，动也不动地安静坐好。
叶太太起身，面色平静地走到洛启耀身后，挽起袖子无声帮他捏肩。
“挪用公款，制造假账，私自修改流水，吞并公司资源，”洛启耀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释出口气，“阿辉，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是你死性不改……真的就那么想坐我这个位子吗？”
洛启辉捏着手里的“铁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脸色已然惨白，不可思议道：“你、你不是病了……”
“我要是不生这场病，怎么能发现竟然是我的亲弟弟在公司肆意妄为，中饱私囊！”洛启耀神色不怒自威，目光泠然，完全没了面对至亲的和气和哪怕一点同情。
转过身，看到瞪大眼睛的洛闻言，洛启耀轻拍了拍她的背，言语又温和下来，“言言，爸不是说了吗，爸爸的身体好得很，会长命百岁的。”
洛启耀早就察觉到有人在公司的账上动了手脚，装这场病也只是为了让对方掉以轻心，有机会往下深查罢了。
关于洛启辉所有挪用公款、私自更改公司项目的证据，他在今天前已经全部收集完毕。只没想到的是，那个人竟然回来了，还给他提供了一些洛启辉蚕食项目的更详细记录。
只可惜公司并不需要他，有言言在，那个人永远不能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洛启耀闭眼，拨通了电话，屋外等候的警察一拥而进。
洛启耀看了眼洛启辉，“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念在兄弟情分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挪用公款的证据我已经悉数交给警方，你还是等着法律的制裁吧。”
“等等！”洛启辉推开警察，看了眼凌离，又看着假寐靠在椅背有恃无恐地洛启耀。
洛启耀这颗老姜永远都是这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只可惜这一次……洛启辉忽然大笑起来，“不要以为你永远都比我强！洛启耀，你这次没有赢！”
公司经营得再好又怎么样，洛启耀永远都只是个目光狭隘的商人罢了！
洛启辉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没有再看凌离，只是对着洛启耀咆哮也有他盘算不到的事情。
凌离是他留下的最骄傲的试验品，还有另外一个……
他们都不是心思纯善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洛启耀一家。
--
其实以洛启辉对自己实验的重视，凌离完全可以笃定，在实验成功前，他绝不会把自己的身份捅出去。
但看见洛启辉落网的那一刻，凌离的心还是不自主地揪了一下。她担心洛启辉会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发狂，把所有都捅破。
但还好，在洛启辉这个人眼里，他用毕生心血创造的宏伟实验比一切都重要。
午后日光正盛，迈出星华天地的一刻，凌离甚至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洛启辉就这样落入法网，不用她废任何心血，洛启辉原本的所有计划就此被风吹散，成了泡影。挪用大量公款的罪名，如果没有人帮忙翻案，似乎够他在监狱里蹲到入土了。
她的秘密就能够……随之埋葬了对吗？
凌离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头顶的阳光，视线中分明无限光芒，可不知为何，她心中不断浮涌地却是不好的直觉。
或许是因为一切平息得太快，快得不真实，反而令人更惶恐潜藏在表面之下的暗涌。
星华天地大门外一片旷寂。
凌离走出这里的时候，左侧的围栏边站着一个穿白色西服的男人，身形高长，守在阳光下，背对着大门方向。
“等等。”男子忽然出声，声线含笑，但颇为阴冷。
凌离顿在他身后，斜瞥他一眼。
这个背影在凌离的记忆里极为陌生，从未出现过。
凌离只短短看了一眼，便又要走。
“你怎么还是没变，就这么不近人情吗？等一等吧。”对方又喊住她。
“有事？”凌离对素不相识的搭讪没什么耐心。
“算不上吧，我只是好奇想问问，你的名字叫什么……凌离？是吗？说不定我们还能叙叙旧。”
凌离觉得无趣，不予理睬。
她走出两歩，对方似乎转过了身，空气中划过一声不明显的轻笑。
“这个名字很好听啊，你用多久了？让我猜猜……一千年，可以这么算吗？”
凌离倏地滞住。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最后做坏事的根本不是洛启辉哈哈哈哈！终于写到这里了，小辉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辉辉只是一个热爱科学创新的科学怪人罢辽！
【重点预警！预警：下章开始虐。】
大小姐我比较疼的，她不会太惨，后面真惨的是凌离。
因为骗人家上床，是会被虐成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