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离是被洛闻言强行拽到厨房的。
从玄关到灶台那几步,她因为一时情急,还没忍住咳了好几声。
果不其然,洛闻言回头看她的眼神更深,其中更是含着浓浓的“今天你不吃药别想走”的警告教育,看得凌离心头一跳。
“小姐……”
“你不是还和我说病已经好了吗?”洛闻言一个眼刀,睇她一眼,“要不是我今天来,还不知道你都不吃药。”
凌离低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洛闻言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就在咳嗽,呐,向阿姨特地到药房给你抓的药,排了好久的队哦。”
她说着打开了小砂锅的盖子,药汁烧得噗噗沸腾,恶臭的药味扑鼻而来,凌离转身就要逃离现场,却被大小姐一把拉住。
“不许走!把药吃了。”
洛闻言关掉火,特别嘱咐了一句“站住”,双手拿起帕子,捏住砂锅耳朵,把锅端起来,药汁全部倒进一只大碗里。
碗面黑漆漆的液体,晃晃悠悠,浮着些许药渣。
洛闻言指着说:“喝吧。”
结果凌离这厮就跟没听懂一样,站在墙角一动不动。
洛闻言侧头睨她,“怎么了?趁药还热热的,赶紧喝了,喝了咳嗽才好的快。”
凌离瞥了眼那碗药,把头转开,眼神淡漠,“不喝也能好。”
???
什么意思?
她是在杠自己吗??
洛闻言质问:“那你怎么现在都没好?”
数一数,这都第八天头上了,正常人谁的感冒那么不离不弃的?还不是因为她不好好吃药。
凌离:“还需要一点时间,等几天自然就会好了。”
“喂,凌离,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我和向阿姨专门给你煮的欸!小孩子喝药都没你那么难哄。”
“我不是小孩子了。”
洛闻言:“?”
还挺能杠是吧?
“你到底听不听我话了!”严重警告,洛大小姐耐心剧烈下降。
“……听。”
“那你喝药,马上!”
平时凌离寡言少语的,洛闻言还没发现她有这种“给一根筷子就能杠起地球”的本事,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不喝。小姐,是药三分毒,喝了才会病。”
洛闻言居然还对她的借口短暂地信以为真了一秒,耐下性子和她解释。
“你担心这个啊,没事,所以向阿姨特地给你买的中药你看。中药温和,副作用小,草药都是养人的,完全没问题。”
结果凌离还是那一副死样,“不喝,有毒。”黑黑的,她才不要喝,有毒。
#*@...?!!
说白了就是不想喝吧???
找别的借口就算了,可这药是自己在厨房举着小扇子辛辛苦苦守了半天的,她居然说有毒?!!
如果不是想着向兰的苦口婆心,希望自己能劝凌离好好吃药,洛闻言毫不怀疑自己会连药带碗扣凌离脸上。
哪有她这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哦!
生气气!!!
洛闻言气得自己去喝了一口药,一副要自证清白的雄赳赳气昂昂,喝完站在凌离面前,指着自己给她看。
“有毒吗!我怎么没事?”
凌离默了默,说:“小姐是千金之躯,抗毒。”
她不行。
她不要。
不喝。
根本不知道凌离内心os些什么的洛大小姐心头一梗,发出最后通牒,拉起她的手往药碗前拽,“凌小草,你今天要是不把药喝了,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哪知凌离脚下跟粘了强力胶似的,站在原地,拉也不动,拽也不动,就是要死贴在她那个和药碗保持三步开外的墙角,和嫌弃什么一样。
凌离看了眼厨房的门,顿了顿,移开目光,又停在窗户上。
“小姐要我翻窗下去也可以。”
“窗户也不许!!!”
“……我向主管请假,下午不去拳馆了。”
“就喝个药难道会掉你三层皮吗?啊!?”洛闻言耐心彻底告罄,怒气值飙升,冲地过去按住她双手,气咻咻盯着她质问。
这不盯还好,一盯……她发现凌离脸都白了一度,额头上尽是细细的、渗出的汗水。
好像……还真会?
洛闻言原本愤怒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她顺着向下打量,凌离哪里是站在墙角,完全是整个人贴着墙,背脊绷得笔直,和墙壁靠得严丝合缝,连鞋后跟都紧紧紧紧紧贴在瓷砖上。
这模样……洛闻言觉得要是自己问上一句“我亲自为你煮药你感动吗?”,凌离都会回答“不敢动”。
莫名的,洛闻言感觉到了一丝滑稽。
她试探问:“你不会是…怕吃药吧?”
凌离唇紧抿着,偏头,别开目光逃避她的审视。
“是不是呀?”
凌离继续和空气小姐眼神交流。
好哦,凌小草,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洛闻言故意跟着她扭头,强行和她面对面,望着她的眼睛喊——“吃药吃药吃药吃药快吃药”。
她抓着凌离手腕,清晰地感觉到凌离不断无措地想往后退,可惜后面是墙壁,她想退也退不成,只能紧紧贴着墙躲,偶尔缩一下身子,简直现实版弱小可怜又无助。
最后洛闻言“嗷”的一下,吓她:“命令!”
凌离浑身一绷,靠着墙活脱脱军姿罚站。眼神无助,唇抿得都快没了血色,不敢吱声。
洛闻言望着她,忽地没憋住,“哧”一下喷笑出来。
“小姐……?”
“嘘!别说话!”
洛闻言埋下脑袋,贴在她胸前,侧耳听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如震鼓雷鸣,又重又急,看来凌离真的是被吓坏了。
——之前的确如此,可从洛闻言那一声哧笑以后,凌离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凌离轻声:“小姐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洛闻言听着,觉得她现在连声音都可可怜怜的。
讲道理吧,自己这时候应该表示同情,可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格外地忍不住想笑。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欺负员工的坏地主。
洛闻言抬头,忍住笑意看她,搓着她肩上的一小撮发梢问:“你那么怕吃药,干嘛不说出来?”
说出来自己和向阿姨肯定还是通情达理,不会硬逼着她喝中药的呀。
可凌离漠然望着前方,一脸不情愿,潜台词就像在说“笑话,我会有什么怕的吗?要是让你们知道我怕吃药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本来吧,洛闻言觉得自己还能忍一忍,但这样一脑补解释下来,笑声就疯狂“咯咯”地从齿缝间往薄唇外溢。
发展到最后洛大小姐和被人点了笑穴一样,又怕太张扬有失名媛修养,只能埋着脑袋闷在凌离怀里“哈哈哈哈”一抽一抽地笑。
凌离看着她:“……”
比起听大小姐这种似嘲非嘲、意味莫名的笑声,她宁可从窗户翻下去原地消失或是时间回溯大法让她今天从来没进过家门。
凌离无奈靠着墙壁,闷咳了一阵。
洛闻言突然抬起脑袋,“仗义”地拍了拍她的肩胸,“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阿姨的。呐,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小姐冲她wink一下,大拇指竖起点了个赞。
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和某位同学交换了自己羞于见众的心事后,双方便互相心照不宣地成为了彼此最要好的秘密森林。
凌离沉默半晌,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小姐不要我喝药了。”
洛闻言想了想,转身把灶桌上那碗药喝干净了,擦擦嘴。凌离看着,心底一松。
洛闻言寻思着,说:“可是你咳嗽一直都不好……”
“就快好了。”
“不许打断我!”洛闻言“惩罚”地拍了她的手背一下,“下午我要带阿姨去做个美容,然后我们还要去一个甜品展赛,我帮阿姨报名了,让她去当评审热闹热闹。你看哦,你经常不回家,回家了又要去拳馆忙,阿姨一个人在家也会无聊呀,所以今天下午你去忙你的,我带阿姨出去散散心。”
凌离始终垂眼,耳边都是她的念念有词,半晌洛闻言停顿下来,她才轻轻“嗯”了声。跑进洛闻言耳朵里,居然这一声莫名的温柔。
“我还没说完哦。”洛大小姐又说,“你不吃中药就算了,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买糖浆,让阿姨带给你,你喝那个,润喉止咳的。”
“……糖浆?”又是什么药?
洛闻言感觉到她身子又要往后缩,拽拉住她,“糖浆就是糖做的,甜甜的,清清凉凉的,又不苦又不臭,我小时候最爱喝那个了,而且效果也不错。”
“你放心吧绝对不难喝,一点异味都没有,我保证。已经对你很宽大处理了,糖浆必须喝,而且晚上要录视频发给我。”
“听到没呢?”
“……嗯。”凌离一脸勉勉强强。
洛闻言歪头望着她,发出眼神审视,“嗯?”
“听见了……糖浆,喝药,录视频。”
洛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算你识相”地拍了拍她,说:“我刚帮你喝了一碗药,要收利息。”
凌离瞥了眼那只空掉的碗,小声问:“要什么?”
楼下嬉戏玩耍的小姑娘们今天约好一起扎了新的漂亮小辫子,传递着大人给的贵妃镜,爱不释手地举过头顶,仰着脑袋笑嘻嘻照镜子。
冬日,阳光打碎在镜面,温暖四散。
洛闻言想了想,眼睛忽地被玻璃窗反射地光线晃了下。
她下意识闭眼,脸便径直埋进了凌离怀里。
轻轻一吸气,鼻间有很喜欢的草木清香。
她索性,连身子也软软地靠了上去,双手挤一挤,绕到墙和背之间环住。
“那…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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