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事实上,这半个小时里,周湉和谢奕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拉着她，而她是稍落后了他半步的,所以也不曾发觉她走到一半已然清醒过来。
但无论如何，这期间他一直不曾放手。
他们就这样穿过了好几条冷清的街道,缓步走回了yyg的基地。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先回基地的人甚至没一个是完全清醒的,他们进去时,一楼客厅里还横七竖八歪了好几个人。
周湉有心把这些人叫起来让他们各自回房去休息，可惜吃饱喝足又疯够一轮的人早进了梦乡,根本不理会梦外的她。
谢奕看她蹲在那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她，有些想笑,道：“算了，去找几张毯子给他们盖上吧。”
周湉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便点头说好。
两人遂一起上了楼。她自己没有备用的被子毯子,只能跟他去他和王刃应远侠的房间拿。
然而他们俩都没想到，此刻在房间的应远侠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件了,还就那么大喇喇躺在三人间最中间那张床上,连被子都没有盖，想装看不见都难。
周湉：“……！”
正当她尴尬至极，谢奕眼疾手快挡到了她身前,回头低声道：“你在走廊等我。”
“……嗯。”她几乎是让鼻尖贴着他的后肩说出的这个字。
等谢奕虚掩上门进去后,她又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大概半分钟不到,谢奕就把毯子拿了出来。
她想帮他拿一半，他却不松手，道：“先下去再说。”
周湉从很久以前，和他还只是露水双排网友的时候起，就几乎没有拒绝过他的话，现在进了yyg喊他队长，当然将这习惯贯彻得更彻底了。
她低眉顺眼跟在他后面下楼，协助他把那堆毯子盖到了在大厅里会周公的那几个人。
待做完这一切，一楼的灯才被他关掉。
昏暗的环境大概就是很容易滋生这样那样的情绪，周围的明亮瞬间暗下去的那一刻，周湉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回来路上谢奕抓着她手一路往前的样子。
还有拉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是的，清醒过后，她就全部想了起来。她想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问吧，总决赛都结束了，不是吗？藏在她心底的那个声音一直在这么蛊惑她，今晚难道不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吗？
就算真的得到与她期待不一致的答案，一觉过后，她也能以不记得喝过酒之后说的话为由，当做无事发生。
周湉站在昏暗的楼梯间旁，垂眸盘算着自己的后路，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她低头的这几个呼吸里，搅动她心脏的那个其实一直在望着她。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伸手抓住他一片衣角。
“你……”周湉声音很低，但其实仔细辨认还是能听出尾音是颤抖的，“等会儿再上去好吗？”
谢奕一手按在开关上，另一手停在半空，同样也是低声地：“好。”
周湉：“……”接下来要怎么说？
她卡了壳，谢奕倒是又开了口：“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湉睁大了眼。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沙发上，睡姿不佳的王刃被薄毯缠住了腿，叽里咕噜嘟囔了一声。
这一声可比周湉和谢奕都无所顾忌多了，以至于楼道里新换的声控灯立刻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叫周湉和谢奕都猝不及防撞进了彼此的目光里，一时之间，两个人仿佛都忘了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只是静默地站在灯下，沉入对方的视线里。
直至那感应不到声响的灯再度暗下去。
可怎么会感应不到呢？周湉想，她的心跳声明明已经震耳欲聋了啊。
因为他再度抓住了她的手。
“季后赛结束了。”他说，“不仅你，我也不用再顾忌太多。”
周湉的心跳得更快了。
“别再避开我了。”他这么说着，俯身将脑袋搁到了她单薄的肩上，呼吸间的热意随之冲过她耳际，“好不好？”
周湉张了张口，却是没发出声来。
“周湉。”他叫了她一声，“你不能说完就跑啊。”
“……！”
“这不公平。”他继续道。
周湉：“我……”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好似着了火，不，其实是整个被笼住的上半身都着了火，令她心律失衡，呼吸短促，甚至脑袋糊成一团。
偏偏他还不放过她，自顾自讲完，又轻声问她，所以你呢，你本来拉住我是想说什么？轮到你说了。
周湉呆住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领会谢奕这一系列行为和话语的意思。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听了这样的话，竟也没有立刻狂喜起来。她呆呆地站在楼道口，感受着颈侧随心跳一起一伏的热意。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终于张口‘啊’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她不想要隐晦的意会，“你也有点喜欢我吗？”
搁在她肩头的脑袋好像僵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仍不敢确定。
不过这也没关系，她不敢，那他就说得更明确、更无误会余地一点。
“当然了。”他说，“我才不会去牵我不喜欢的女孩手。”
“……！”听到他的后半句，周湉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爆炸了，残余在身体里的那点酒劲也蜂拥而上，立刻将她的四肢百骸全燃烧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推开了他，逃似的跑上了楼。
等进了房间倚在门背上大口喘息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慌不择路属实没必要。
而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门也被叩响了。
咚咚咚，节奏短促的三声。
“我就知道你要跑。”谢奕在门外说，“所以才没直接说的。”
“……”
“不过现在也真的很晚了。”说完这句，他停顿了一小会儿才继续，“你先休息。”
拿完一号种子，他们俩都有起码一整周的假期，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说。
周湉在物理上隔断了和他的近距离接触后其实已经有点后悔，这会儿再听到他话里话外全是要结束这场谈话的意思，便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谢奕只来得及跨出半步，就再一次被她拉住了。
这一次她拉的不再是衣摆，而是手。
“我刚刚……刚刚只是太紧张了。”用一整个赛季向全联盟证明自己侵略性的少女打野红着脸说。
“我知道。”谢奕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事实上，两人在楼梯口站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想这么做了。
周湉感受着从头顶传来的温柔触感，不自觉抿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