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如水底之月,大多数人却妄想捞上来。——不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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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亲戚和同村没吃饭就走了,大多数是来凑热闹看新娘子回门儿外带瞻仰新郎的,真正的亲属就姑姑艾大翠一家。
外头的人走了,一家人这才围坐下来吃饭。
半晌没出声的老爸,一开口就教艾果心窝子一抽一抽地疼:“果儿,你这是嫁了老公忘了爸么,嫁过去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艾果是艾大仁的掌中宝、口中珠、心尖尖儿肉。戚郁良明白,艾大仁想责怪的不是女儿,而是他这个女婿。
“爸……”艾果撒娇卖乖,一把搂住老爸,“爸,你还好意思说呢?我没打电话,还不是因为礼金收太多,把手数抽筋了?怪只怪你给的嫁妆太多,你还好意思怪我?把我忙得啊,都好几天了收拾不完,我家卧室现在还堆得下不去脚……”
她家卧室?
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刚跨进戚家门槛儿,就成“她家”了。
艾大仁心头醋溜溜儿的,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女儿,无可奈何。
面条上来了,艾大仁亲自将面条端到戚郁良面前。一碗面条上放着两个荷包蛋,看着特别喜气。
姑姑艾大翠在一旁瞎操心,只怕戚郁良不懂这些老礼儿,拿起筷子在面条儿里头搅啊搅。
“你搅什么劲!”艾大仁“啪”一声打开妹妹的手,“这得女婿自己个儿搅!”
艾果觉得好丢脸,他们家的餐桌礼仪不能要了,跟戚家食不出言的得体规矩比不了,一比得找地缝往里钻。
桌对面,许媚还眨巴着眼睛,表情娇嫋嫋的,一沾上戚郁良的目光,立刻换上柔媚的笑容给他。
“姐夫……”许媚将一对儿大胸放在桌面上,倾身向前,“饿了吗?”
许媚模样勾人声音又嗲,一副预备二奶的骚态。
艾果怒。
饿什么饿?还不赶紧劝新姑爷吃面,她把胸脯放在自家老公面前,这是要喂他喝奶么!
表哥许诺把一身洋骚味儿的妹妹往边上挤,随手把件外套扔在她身上,白她一眼:
“空调这么凉,爱什么俏!”
只有戚郁良置若罔闻,转脸向艾大翠:“姑姑,我听艾果说,奶奶还健在。”
艾大翠本来一直紧张着面条,现在回过神来:“啊,啊。果宝她奶,快九十了!哎哟,人老了老了,跟个小孩似的,都跟她说了孙女儿果宝大婚,她还不乐意来!”
“没关系。”戚郁良回答,“我和艾果,会抽空去看她。”
艾果满面红霞地坐着。她家郁良就是好,态度恭顺得体,连说话都句句磁性柔缓。
总之,各种压得往场。
见戚郁良半天不吃面,只将筷子戳在碗里,也是个懂规矩的。艾大翠心头一喜,笑得很爽朗,喊那岳丈大人:“哥,还不去拿红包,你女婿不肯吃面哩!”
老爸佯哼一声,由艾果哄着,进里屋拿红包去了。
艾大仁去里屋取红包,跟着个小拖油瓶,小嘴里喋喋不休的:“爸,红包得包够数啊,要不你这碗面,你姑爷可不带吃哒!”
“小没良心的,胳膊肘这么快就向外拐?”
话虽是玩笑话,可艾大仁眼圈红红。
艾果知道老爸疼她。
从张罗婚礼那件事开始,老爸就一直耿耿于怀。他们老家农村,讲究名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谁家图省事,娶个便宜媳妇,是要遭人笑话的。
艾果揉揉眼睛。老爸若是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女儿强扭的瓜,还会这么作天作地千挑万剔么?
“爸……我这不都随你,一心顾家么?你这个人我认识二十几年了,我最知道你了,你一直是从里往外烧,慢火熬着自己,暖着家人,对不,爸?”
艾果说着去抱老爸的胳膊。
老爸胡乱找什么呢,那红包就在枕头上啊。
“你就知道油嘴滑舌,会哄人也会气人!”艾大仁坐到床沿儿,拿掌根使劲蹭着眼睛,“外头那位,对你好么?”
艾果挂着泪珠嘻嘻笑:“怎么不好?你那女婿,举全城上下,还能挑着第二个么?”
“他人再好有屁用,关键他对你好不好?你身子一天天该不方便了,他顾着你么?”
“爸,你这个人真是……真是,女儿女婿的房事也管?”
艾大仁:“……”
艾果虽泼烈,实则心细如尘。
今日艾果看明白了,连新女婿上门的“搅面礼”都明白的人,戚郁良还有什么礼数是不懂的?
婚礼的事,不过是装傻。彩礼、婚礼、婚房、蜜月,这些讲头,对女孩子一生有多重要,戚郁良不会不清楚。
不过是无心应付她罢了。
丈夫不顾她,顾着医院里的人。也不知是谁,比新婚妻子还重要的。
婚姻如水底之月,艾果不想提。本来不是大事,以老爸的性格,也会折腾成一场大事。
只要戚郁良还有心应付她的家人,艾果就知足了。
这个男人,爱上了便是爱上了,艾果从没想过全身而退。
……
凑凑合合的一个天气,艾果穿着一双软底的豆豆鞋,从校门口走出来。
请婚假在家歇了几天,艾果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这婚假休得五味杂陈,一会儿甜蜜,一会忐忑,一会儿急得直哆嗦。
不如上班。
等在街角的梁笑安,看艾果走过来,心跳一怂一怂的,莫名发虚。
“嗨,果儿……”梁笑安低喊。
“梁笑安?”艾果回头见他就笑了,“咦,你怎么猫在这儿?”
艾果笑时,露出尖细的小虎牙,笑容亮晶晶的,永远那么招惹人。
梁笑安看艾果笑得毫无介蒂,慌中带虚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婚礼上说了醉话,梁笑安后悔到肠子乌青。
最爱的女人结了婚,梁笑安受了重挫,荒不择路,口不择言,对戚郁良说,艾果的“第一次”给了自己。
梁笑安说的第一次,和艾果成为女人的第一次,显然是有分别的。
废话,初吻和初夜,你说有区别么?
就公车上那不像样儿的初吻,还是偷来的。
幸亏戚郁良地道,没拿梁笑安那句醉话说事,他把这件事处理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事。
不然,艾果知道了,非得跟他梁笑安绝交。
“干嘛?”艾果奇怪,“贼眉鼠眼,脸红得跟猴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