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听到章顺山和陆进平两人说出自己身份后,高攀内心颇感惊骇,脸上却依旧很是平静。
不过,这两人能对高攀坦言,也让他觉得,至少二人并没有隐藏自己来和他交流。
同时高攀也在想,既然二人是秘密而来,此前肯定去打探过消息了,只是两人在此期间见过谁?有听到了一些什么?
上司对下属的印象很重要,年尾考查功绩表现时,就显得尤为的重要。
好在此前高攀在城外遇到过他们,并且替他们解了围。
现在想来,都让高攀有些后怕,若是这两人在城外就遭到了乡勇恶兵的抢劫侮辱,恐怕在他们心里,自己这个知县官,肯定要大打折扣了!
到时候这陆进平再向陆文聪添油加醋的说起自己的遭遇,那么他这个知县怕是只能做一辈子了。
想到这里,高攀连忙面带笑容,客套地对两人说道:
“原来是陆大人的公子和师爷啊,本官却是失敬了,二位进城来之前,本官就看出二位并非是什么常人!好在那些乡勇没有伤着二位,否则,本官这官怕也是做到头了!”
高攀的话,让章顺山感觉很是意外,初次见高攀时,就已经让章顺山觉得,高攀并非表面上看来年轻。
这会听了高攀的话,更是让章顺山觉得老练,不似一个初识世事的少年能够说出的话。
“大人又言重了,这些乡勇不服管教,乃是前任知县留下的烂摊子,我们一进城就听说了,大人给这些乡勇重新定下了规矩,眼下他们已经规规矩矩的回营寨内操练了吧?”
章顺山颇为敬重地回道。
高攀听后,摆了摆手,谦逊了一句后,又连忙问道:
“……二位这次前来,打探的可是秋粮之事?”
“正是,十月初三,本省督粮官便会来到各县抽查秋粮征收情况,十月十五,正式上缴,不知大人可否准备好了?”
章顺山则顺着高攀的话,试探性地问道。
高攀闻言,爽朗地笑道:
“哈哈,请章师爷,陆公子放心,本县的秋粮,半个月前,就已经征收完毕,眼下静待上交了!”
听了这话,章顺山和陆进平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安心和稳当。
虽然他们昨日就去见了耿庚辰,耿庚辰也言之凿凿,跟两人说了,秋粮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两人一大早还是准备亲自来问一问高攀,不管如何,求个心安,也好回去交差。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样的话,陆大人也不用日日担忧着,该怎么向朝廷解释了!”
章顺山颇为高兴地说道。
高攀听了这话,也是跟着笑了笑,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就不用再多言了。
想来陆文聪也明白,高攀只是来顶罪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高家二少爷高光远!
“大人,家父还叮嘱我,来到丹堂后一定要告知大人,团练一定要办,否则,中里山上的山贼会越发的猖獗,对于丹堂百姓也越发威胁十足!”
陆进平突然正色地看着高攀说道,见高攀也收起笑容,便继续说道:
“听闻那些山贼,早就口出狂言,扬言要来攻打四周的县城,若是没有团练营,丹堂县城就形同虚设,任由山贼们横来直去,若要等上宁千户所的官兵来救,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啊,等他们来到丹堂境内时,山贼们必然望风而逃,千户所的官兵也只能看着他们扬尘而去!”
陆进平说出了一个事实,大虞朝一统天下后,各地的常驻军队,实行的是卫所制,一府留一千户所,一省则留一卫,一卫则万余官兵左右,长官为都司。
各地千户所的作用,自然是为了维护地方的安稳,做到镇压宵小,维护官府秩序威信的效果。
可面对山贼,这样的制度就有所缺陷了,毕竟千户所里的官兵也才一千人左右,而一府之地,多则十多个县,少的也会下辖几个县。
山贼们四处劫掠,仅千户所的官兵,很难将其剿灭,除非有都司亲自领兵剿匪。
“陆公子所言甚是,本官昨日刚刚整顿了一下团练营,相信很快就能有所战力,即便山贼来临,本县也可抵挡一二!”
对于陆进平所言,高攀跟着正色地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想来以知县大人之能,必然能让这些乡勇做到令行禁止,个个皆是精兵强将!”
陆进平闻言,连忙客套地吹捧了一句。
高攀听后,却是摆了摆手,很是疑惑地问道:
“光靠本县的团练营,如何能剿灭那中里山的山贼,为何不言请都司大人,下令剿匪呢?”
听了这话,陆进平和章顺山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章顺山接过话来解释道:
“大人有所不知,去年时,本省就来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几个月下来,也就抓住了上百山贼,朝廷上便有人出言反对,认为山贼是永远也剿不清的,况且出兵在外,耗费的粮饷太多,抓到的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山贼,人数也不多,最终,巡抚大人不得不下令停止了这次剿匪行动!”
高攀闻言,愣了愣神,这种维护本地安稳的大事,竟然因为钱粮兵饷的事情,就这么作罢了?
难怪剿灭中里山的山贼,竟然是靠丹堂县自己建团练营,自己出粮饷,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朝廷认为这是浪费钱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剿匪只是明面上的事情,在高攀看来,更加深层的表现,就是大虞朝在走下坡路!
为什么山贼会剿不完?是因为不停的有人成为山贼。
为何有人会成为山贼?因为这些百姓们活不下去了,不得不占山为王,除了一小部分人,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外。
想到这里,高攀内心倏然一紧,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话,可不是说笑的!
若真是天下大乱,他该何处何从?举旗造反吗?还是如同大多数人一样,麻木的在夹缝中生存?
想到这里,高攀脸色有些凝重,让章顺山和陆进平两人皆是有些惊疑,不明白,高攀为何此刻如此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