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枝呼杨婆子巴掌,高大全,校长他们,还有公安局来的两个公安都把脸扭到了一边,只当自己啥也没看见。
人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孩子,却被一个疯婆子污言秽语的骂,搁谁身上不生气?打她一巴掌都是轻的,要是碰到生猛的,说不定能把老婆子打残废。
孙桂枝指着杨婆子骂道,“她才多大个人,你就那么骂她,你要脸不要脸,你也是有孙女的人,你咋不骂你孙女!我告诉你,我家孩子要是被你吓个好歹出来,那就走着瞧吧,我要是能饶了你,我就不姓孙!”
高大全眉毛都拧到一块儿了,别看他平时一幅和和气气好说话的样子,可他毕竟当了多少年公社书记,威严还是有的,这么一拧眉,还真挺吓人。
“今儿个我不是以一个书记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家长的身份跟你说话,所以你也别在我跟前装委屈,咱们就事论事,你平白无故打我们家孩子,这是以大欺小,我们虽然不象你这么不讲理,可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你的孩子是孩子,我们的孩子也是孩子,但我们不会象你这样胡乱骂人打人,咋处置,我们听公安局的,毕竟这里头还牵扯到李老师,她这打挨得更冤枉,要是不还李老师一个公道,往后哪个老师还敢再批评教育学生。”
高大全这么一说,杨婆子登时吓得都哆嗦了,她怕公安局把她抓走啊。
杨婆子结结巴巴道,“高,高书记,我被我那俩孙女一说,我这不是被气昏了头嘛,她俩,她俩以前都是老实孩子,我哪儿想到她俩就在学校待了一天,就学会,学会说瞎话了……”
校长恼火地打断了她,“合着你孙女还是在我们学校说会的撒谎?要这么着,你家里这俩孩子,我们学校也不敢留了,万一哪天她俩再做啥坏事,你都推到学校头上,我们学校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学校这是不要她俩孙女了?杨婆子更害怕了,“校长,我这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那俩孙女确实欠管教了,正好送到学校让老师好好管教管教……”
李老师气愤道,“我可不敢再管你家那俩孩子,今儿个只是挨了一巴掌,哪天指不定小命都没了。”说完,转向校长,“校长,站在一个班主任的角度,我希望您能把那俩孩子调出我们班,我们班其他孩子都是好孩子,作为一个班主任,我不希望有人带坏我们班的风气,哪怕那个人还是个孩子。”
这样的学生,哪个班高兴收?说是调出,其实就是让她们退学。
其实校长心里已经有了让那俩孩子退学的想法,只不过这会儿还不能说,主要是怕杨婆子再现场撒泼。
校长,“先解决孩子奶奶打人的事,孩子的事,回头再处理。”
既然高大全他们说了是以普通家长的身份参与今天这件事,校长也不好向他征询处理意见,便转向那两位公安道,“同志,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该怎么处置我们也不懂,你们就按规矩来吧。”
还能怎么处置,肯定得从严处置啊,公社书记和会计都一边儿盯着呢,更何况,这件事的性质也太恶劣了,跑到学校来打学生又打老师,当这是她自己家啊,要是不从严处置,万一以后有人效仿咋办?
其中一个公安说道,“人我们先带走,等审完了再定性,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还挨打的学生和老师一个公道。”
另外一个公安走到杨婆子跟前,“走吧,有啥‘委屈’去公安局说去。”
还真要把她带公安局去啊,这下杨婆子可真吓破胆了,她只不过替她孙女出了口气,咋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杨婆子身子一软,朝着高大全就跪下了,孙桂枝眼明手快的拉了高大全一把,高大全会意地闪到了一边。
杨婆子只顾在那儿磕头,不知道高大全早就闪
开了。
“高书记,今儿个是我错了,求你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儿上,饶了我吧,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还一边扇自己的脸,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高大全仗势欺负她了呢。
高大全是公社书记,杨婆子在这儿又磕头又念叨的,传出去对高大全影响不好,毕竟象杨婆子这种人,只会把人往坏了说,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还会煽煽风点点火,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了,可是会影响高大全的前程的。
孙桂枝敬重高大全,不想高大全名誉受损,或是莫名被个黑锅,便跟校长说道,“校长,高书记还有工作要忙,得赶紧回去,反正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我们也相信学校和公安局肯定会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后面的事就辛苦你们了。”
高大全会意,跟校长和两位公安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和孙桂枝一块儿走了。
石国强和李老师还有课要上,校长也让他们走了。
高大全他们走了,两个公安就更不耐烦了,一个上前就要把杨婆子人地上拉起来,“打学生和老师的时候,你蹦哒的不是挺欢的吗?咋这会儿怂了?”
杨婆子哭喊着又朝两位公安磕头,“我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你们就别跟我一个老婆子一般见识了,你们要把我抓走了,往后我可咋见人呢?!”
“你还知道你一把年纪啊,你早干嘛去了?你知道你这叫啥不?这叫为老不尊!”
另一个不耐烦道,“你跟她废啥话,说再多她也不懂。”
说完,两人合力就想把杨婆子从地上提溜起来,杨婆子见势不妙,索性躺地上撒起泼来,而且见软的不行,竟然开始来硬的,一边打滚一边喊叫,“我们那一门子,有二十多口人,青壮小伙都有十几个,站一块儿乌泱泱的一大群,要是他们知道我被你们抓走了,肯定会问你们要人,真撕破脸皮了,谁也落不到好!”
她这是还想恐吓公安呢,两个公安都被气笑了,也不跟杨婆子再废话,干脆一人抬头,一人抓腿,就这么半抬半拖的把杨婆子给弄走了。
杨婆子是扯着嗓子嚎,声音传出去老远,在最后一排教室上课的王美清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美清他们觉着解恨,杨凤和杨丽却吓了个半死,恨不得找个墙缝缩进去。
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杨婆子在公安局被关了半个月,这还是看她年纪大,从轻处理,要不然,非让她坐大牢不可。
至于杨凤和杨丽,也都被退了学,两人的爸妈上学校哭都没用,因为这样的学生,没一个老师愿意教。
杨婆子这一门子,以前仗着人多,可以说是他们生产大队的一霸,自打出了这事儿,他们这一门在队上就有点抬不起头,再不敢象以前那样横着走了。
以前被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过的人家,别提多高兴了。
班里少了两个搅事精,李老师觉得心里畅快多了,虽说班上还有那么一两个不大合群的,比如象王晓菲,就不大跟同学们一块儿玩,同学们玩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坐着。
本着关爱每一个学生的原则,李老师也找王晓菲谈过心,可不管她问啥,王晓菲都不吭声,后来李老师也就不管了,反正她又不象杨凤和杨丽那样爱搅事,就随她去吧。
总的来说,李老师对她这个班,还是相当满意的。
王美清也耐下性子跟着其他学生一块儿重新学a,o,e,然后开学没几天,就出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这些事,对老师来说,其实也是司空见惯了,年年都会上演。
农村孩子不比城市孩子,家长基本上都有文化,上学前多少都会教识字算数,更别提不少孩子还都上过幼儿园。
农村的孩子,家长没几个识字的,别
说教识字算数了,好些孩子连自己的大名叫啥都说不上来,老师要从最最基础的开始教起。
老话说万事开头难,要把这些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又从小野惯了的孩子领到正路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别说不说,就说课堂纪律吧,尽管老师一再强调,上课不能随意走动,有事情比如想撒尿了要先举手,老师同意了再出去。
可有些孩子记不住啊,老师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正上着课呢,说跑出去就跑出去了。
有的是被外面的一只蝴蝶或是一只小鸟吸引跑了,有的是想要撒尿,跑出去撒完尿,也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了,然后就忘记回来了。
跑出去的孩子倒也不是故意挑衅老师,他就是在家里自由惯了,脑子里还没有纪律这个概念。
所以每年一年级的学生入学,头半个月,经常能看到教一年级的老师正上着课呢,就出来满学校找学生,然后把在校园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学生揪回教室里去批一顿,批一顿也没用,下回照样犯,要等差不多一个月才会逐渐意识到自己是个小学生,要遵守课堂纪律。
除了上课的时候说跑出去就跑出去,还有一件事也很让老师头疼,那就是脑袋瓜不开窍,比如他们班,以李东顺为首的几个男生,上课都上了一个星期了,还是分不清a,o,e,写的字更是象狗爬,明明是比照着课本上的范本写,a和e却非要反过来写。
王美清偷偷试了试,反着写其实还挺有难度的,也不知道李东顺他们怎么反而写的那么顺,这技能也是让人叹服。
教语文的就是他们班主任李老师,恨铁不成钢,天天拿戒尺打李东顺他们的手心,可再打也没用,分不清还是分不清。
其实李东顺他们也苦恼啊,学不会,不光在学校挨戒尺,回了家也会挨揍。
他们父母虽不识字,可父母能看懂作业本上大大的红叉啊,然后扒了裤子就是一顿好揍,那可比老师打手心打的疼多了。
唉,他们咋就不象王美清那样,啥东西一学就会呢?
“你们看看王美清,年龄比你们小的多,可老师教了她一次,她就记住了,一次都没读错过,她的字写的也是工工整整的,再看看你们写的,象不象狗爬?”
李东顺回答得非常响亮,几乎是用喊的,“象!”
李老师都给气乐了,“你承认的倒是挺爽快。”
李东顺摸着头,嘿嘿直笑:他看过王美清写的字,再看看自己写的,确实让人不忍直视,这也是事实嘛。
李老师,“光能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可不够,还要知道怎么改,课下多向王美清同学请教请教,看看她是怎么学的。”
刚下课,李东顺就呲溜窜到了王美清跟前,“王美清王美清,教教我你是咋学的呗。”
李东顺虽然看着人高马大一幅不好惹的样子,其实特别有正义感,是一个调皮又可爱的孩子,王美清很乐意帮帮他,她回忆了上一辈子的孩子们都是怎么学拼音的,然后跟李东顺说道,“老师教我们拼音的时候,我都会把拼音字母想成一幅画,然后很快就记住了。”
李东顺一脸懵的样子。
王美清拿起铅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a”,然后又在a上添了几笔,拼音a就变成了一个扎着翘翘辫,张着小嘴的小姑娘。
当然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聪慧,她尽量画的稚嫩些,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一个小姑娘的形象。
王美清拿起纸给李东顺讲解,“我看到a的时候,就想象她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正张着嘴巴在那儿喊‘啊’,你看象不象?”
李东顺惊奇道,“还真象。”
这时候王美清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班里的学拼音困难户。
困难户也想成为被老师表扬的好学生啊,所以都想从王美清这儿取取经。
石南和康伟下课来找王美清,就看到王美清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他们还以为王美清又被人欺负了,费力挤进去,才知道原来是王美清在给同学们“讲课”,俩人便也在那儿听了起来,听的还津津有味。
王美清又在纸上写了“o”和“e”,“看到‘o’的时候,我就想象这是一只大公鸡在打鸣,喔喔喔!”
王美清停下来,问李东顺,“你见过鹅吗?”
李东顺,“见过,我们大队就养了两只,有一只可凶了,有一回我就拿棍戳了它一下,它就一直追着我,从村东追到村西,最后还是被它啄了一下,啄的可疼了。”
李东顺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逗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