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清自然不会跟两个小孩子去计较,而且她也知道,那两个小姑娘哪里是看不惯她,分明是眼红她,眼红她身上的衣裳没有补丁,眼红她有新书包有新文具盒。
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葡萄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吃不上那就只能眼红,而且是王美清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她们那些酸溜溜的话,对王美清没有一点儿影响。
她又不是人民币,没想过人人都喜欢她。
王美清的人气高,李老师刚说过每组要选个组长出来,王美清这组就众口一词的喊,“我们组选王美清当组长。”
作为王美清的忠实小跟班,石兰喊的最响,“我们选二丫!”
王美清扯了扯她,石兰吐了吐舌头,赶紧改口,“我们选王美清!”
李老师笑眯眯地看向王美清,“王美清同学,你愿意当组长吗?”
同学们信任她,她咋会不愿意呢?
王美清落落大方的回道,“我愿意。”
说完了还面向大家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
李老师感慨: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家人平时都是咋教的,咋就教出来这么懂事的孩子。
王美清这组定下了王美清当组长,另外两组也七嘴八舌地嚷嚷着选自己的组长,有胆子大性子活泼的孩子,还大声毛遂自荐。
王晓菲在第二组。
上学前,她妈跟她说了,不管做啥,都不能被王美清压下去。
现在王美清当上组长了,王晓菲也要当组长。
可他们组里没一个人选她,她也想象有的孩子那样毛遂自荐,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裳,再看看王美清身上穿的粉红色还带花边的的确良上衣,她就没勇气吭声了。
她妈总让她跟王美清比,可她拿啥跟王美清比啊,王美清她妈有钱,她二哥有钱,还有一个当兵的三叔也有钱,时不时的给她寄东西。
一家人都宠着王美清,吃的穿的用的都先紧着王美清吃用,王美清长这么大,王晓菲都没见过王美清穿补丁衣裳。
而王晓菲,就没穿过不带补丁的衣裳。
俩人差这么多,咋比?
她羡慕王美清,更嫉妒王美清。
其他人可不知道王晓菲那丰富的心理活动,选组长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一阵吵闹后,另外两个组的组长也选出来了,李老师带着他们去领了工具,又叮嘱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干活去了。
王美清是小组长,自然要身先士卒,所以她选了杂草长的最茂盛的一片地儿,准备给自己的组员做个榜样。
好几天没下雨了,地有点硬,草长的很结实,王美清抓着一棵半尺来高的杂草,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结果呢,没把草□□不说,还勒得手生疼。
王美清看着被勒出了一道红印子的小手,发了愁:她可是小组长,咋能连棵草都拔不出来?明明看其他同学拔的很轻松。
都怪姥姥和妈,平时啥活儿都不叫她干,把她养的身娇体弱的,现在出丑了。
王美清揉了揉手,然后把袖子卷起来,准备再加把劲儿,结果还没蹲下呢,就看到石南和康伟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石南,“丫丫,会勒着手的,我帮你拔,你在边儿上看着就行了。”
康伟,“丫丫我也帮你拔。”
他们组两个男生也跟着凑热闹,胸脯拍的啪啪响,“这种活儿交给我们,保证拔得干干净净的,不给咱们组丢脸。”
王美清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能干啥?”
一个男生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给王美清派了个轻巧的活儿,“你把拔下来的
草拢到一堆儿就行了。”
王美清,“。。。。”咋觉得她只是挂了个组长的名头,其实只是一个组员,还是一个被特殊照顾的组员。
没那金钢钻,王美清也不敢逞能揽瓷器活,认命的去拢草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行使了下小组长的权利,把石兰叫走跟她一块儿拢草去了。
人多力量大,也就半天的功夫,原本长满了杂草的校园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上午打扫卫生,下午排座位,发新课本,校长又给全体师生开了个会,上学的第一天就结束了。
王莲清已经上初中了,初中跟小学不在一个地儿,也不是一个点儿放学,孙桂枝不放心石南一个孩子带着俩五六岁的小姑娘回家,就跟石国强说好了,石国强要是能按时放学,就让石国强带着仨孩子回家,石国强要是没空,就让仨孩子去公社大院,跟孙桂枝一块儿回家。
今儿个是开学第一天,石国强有点忙,就让王美清他们三个去公社大院找孙桂枝。
王美清背着书包,刚和石南兄妹俩走到校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绿军装的人,王美清眼睛一亮,惊喜地朝着那人跑了过去,“三叔!”
王永兵也已经看到了王美清,笑着向王美清张开了双臂,等到王美清跑到跟前了,一把把王美清举了起来,王美清乐得咯咯直笑。
两人玩闹了一阵,王永兵才放王美清下来。
“三叔,你回来咋也没事先说一声?”
“三叔想给你个惊喜,咋了,不喜欢?”
“喜欢,只要三叔回来我就喜欢。”
王永兵捏了捏王美清挺俏的小鼻子,“嘴甜,想三叔了没?”
“想了。”
“有多想。”
王美清想了想,然后用双手比划了个大圆,“这么多。”
王永兵被逗得哈哈大笑,抱起王美清,招呼了石南和石兰一声,“走,找你二哥去。”
王永兵回来后,先去了供销社,听王建军说王美清已经开学了,便把行李一放,然后过来找王美清了。
到供销社的时候,孙桂枝已经得了信儿在那儿等着了,手里拎着个篮子,王美清凑过去看了看,里头有肉,有鱼还有好多菜。
这是要好好烧几个菜给王永兵接风呢。
一家人乐呵呵的回了家。
上次王永兵回来的时候,王爱军还没结婚呢,这次回来,王爱军的儿子都会满地跑了。
小家伙爱缠着王美清,看到王美清回来了,张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就扑了过来,还没跑到王美清跟前,就被王永兵给抱住了。
小家伙倒也不怕生,被王永兵抱着也不哭,还伸手去抓王永兵帽子上的五角星。
“这是爱军的小子吧,叫啥名字?”
孙桂枝,“小名叫黑蛋,大名叫王鹏飞。”
王永兵,“……”这孩子确实够黑的,这名儿起的倒也名符其实。
黑蛋的大名小名都是孙桂枝给起的,对黑蛋这个小名,杨翠英其实不大乐意,她儿子本来就够了,要是再“黑蛋,黑蛋”的叫下去,怕是一辈子都白不回来了。
只是在这个家,杨翠英不大说得上话,所以抗议无效,用孙桂枝话来说,就是,“一个臭小子,起个小名有啥讲究的,贱名好养活。”
就这么一锤定音,黑蛋这个小名就叫了起来。
其实这两年,黑蛋已经比刚生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虽然跟正常人比起来,肤色还是黑了一个色号,不过没那么瘦了,起码石兰见了他,不会再喊他“小猴子”了。
罗老太从王永兵怀里接过黑蛋,“他三叔快坐下歇会儿吧。”
王美清搬了个小板凳放到了树荫下,“这儿凉快,三叔
坐这儿。”
王爱军给王永兵端过来一碗凉开水,王永兵接过来喝了两口,把碗递给王爱军,然后便拉开他来时带的那个大提包,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拿礼物。
杨翠英人在灶屋准备着晚饭,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王美清从小到大,王永兵就没断过给她寄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他们这儿买不到的稀罕东西。
尤其是麦乳精,一年最少寄过来一罐,都体贴给王美清了,王美清长的这么白净,肯定有麦乳精的功劳。
后来王美清大了,在孙桂枝极力劝阻下,王永兵不再寄麦乳精了,改寄衣裳,发卡,头花……
杨翠英估计,王永兵挣的钱,估计都用在王美清身上了。
瞅瞅王美清穿的戴的,哪象一个农村娃。
杨翠英就一直想着,王美清不喝麦乳精了,这不还有她的黑蛋嘛,啥时候王永兵也能给她家黑蛋带罐麦乳精喝喝。
王美清喝麦乳精喝的白白嫩嫩的,她家黑蛋长的黑,多喝几罐麦乳精,说不定就能喝白了。
结果呢,杨翠英耳朵支棱了半天,也没听到“麦乳精”这估字。
杨翠英那叫一个心酸哟,为啥在王家人的心里,她的宝贝儿子就抵不过一个小丫头呢?
被王家人当宝贝疼的小丫头正穿着一条新裙子在院子里转圈圈。
王永兵这次来,又给她带了一条新裙子,是一条粉格子的连衣裙,王美清穿在身上,衬得她皮肤白净,明眸皓齿,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不分年龄和大小,王美清对这条格子连衣裙喜欢的不得了,笑得跟迎着晨光绽放的花儿一样。
这条裙子做工精致,款式简洁大方,就是放到六七十年后,也不会过时。
象这样的衣服,一般的中小城市是不可能买得到的,也不知道三叔是在哪儿买的。
王美清扑到王永兵怀里,“三叔,裙子真漂亮,你是在哪儿买的?”
“京城。”
怪不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在京城买的,说不定还是在京城最有名的友谊商店买的呢。
这年头,也只有那家商店才能买到这么精致的东西。
“三叔,你去京城出差了?你都去哪里玩了?你去爬长城了吗?”
面对王美清的三连问,王永兵表情突然有点不自然,说话都有点支吾起来,“啊,去,去了,长城啊,爬了,长城可长了。”
王美清歪着头看着王永兵:三叔好象脸红了,有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