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洞里挖出的粮食,跟粮仓里的粮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粮仓里的粮食干净,还干燥,老鼠洞里挖出的粮食里头有土,脏,也潮湿。
旁人也围过来看,“还真是老鼠洞里挖出来的,嚯,这么多。”
“这老鼠就是精,偷粮食专捡好的偷,你们瞅瞅,比我家分的都好。”
“再好也吃不得。”
“给鸡吃没事。”
。。。。
石兰,“二丫说喂老黄。”
有人问,“老黄是谁?”
石兰,“大黄牛,二丫叫它老黄,二丫说老黄干活多,要给老黄补充营养。”
这下大伙儿不淡定了,听听,多好的孩子,亲叔竟然还想要栽赃。
“永群,你还在革委会工作呢,我看你还没个娃娃觉悟高。”
“你听他吹牛,就他,给人家革委会的提鞋人家也不一定要。”
。。。。
看管粮仓的王成正蹲在院子里吃饭,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就端着饭碗出来了,围观了一会儿才吃惊地发现,原来这事儿还跟他有关,王永群竟然怀疑他监守自盗!
王成一下就火了,“我王成清白了一辈子,老了老了竟然有人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这事儿咱必须得说清楚,在这儿说不清楚咱就去公安局说,我得问问公安,给人栽赃判几年。”
说完,饭也不吃了,把手里的碗往旁人手里一塞,拉着王永群就要去公安局。
今儿个为啥都想把他扭到公安局去啊,那儿又不是啥好地方。
王永群使劲甩开了王成,“我可没说你偷拿粮仓的粮食,都是他们说的,你找他们去!”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引来身后一堆骂声,“这个王永群,真不是东西,明明就是他怀疑粮食来路不正,咋又赖到咱头上了?”
“跟他爹一样,敢做不敢认的孬种。”
。。。。。
围观的人骂着王永群走了,王成摸了摸王美清的头,“好孩子,往后别搭理你二叔。。。。”
罗老太一手拎着麻袋,一手牵着王美清,冷笑一声,“往后他就不是二丫二叔了。”
坚持着要看戏看到尾的李老太,“长辈没个长辈的样,还跟个娃娃过不去,不认他也好。”
王成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断亲了?”
罗老太,“反正往后二丫是没这个二叔了,谁爱说闲话随便说。”
哼,那个黑心肠的,敢得罪她的宝贝疙瘩,就等着倒霉吧。
托了李老太的嘴,王永群为难王美清他们仨的事很快就在队上传开了,旁人顶多是骂王永群两句,到了爱淑娘这儿,那就不是骂两句那么简单了。
别看爱淑娘平时总是笑呵呵的,那是没惹到她,要真把她惹毛了,她的战斗力不亚于罗老太。
欺负她外孙,这是当她家里没人吗?!
爱淑娘立马找上了门,堵着王永群家的门把王永群骂了个狗血喷头,王永群和赵菊花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他们可不敢正面跟爱淑娘叫板,要不然,往后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谁给他们看?
被队上的人戳了脊梁骨,爱淑娘也堵着门骂了,王永群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哪知道当天夜里他去上茅房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在茅房门口搁了块砖头,他被绊了一下,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摔得满脸窜鼻血,两手还摁到了一堆大粪上,把他恶心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队上的人都说是报应,只有石南知道这报应是咋来的。
哼,往后谁敢欺负他的丫丫,他就治谁!
趁着农闲,孙桂枝把西屋翻盖了下,年底给王爱军结
婚用。
王爱军已经18岁了,象他这么大的,好些都有孩子了。
王爱军倒是不急,可女方家里急啊,毕竟姑娘家拖不起。
女主家里已经托杨婆子来探过几次话了,孙桂枝问了王爱军的意思,见他没啥意见,便让杨婆子出面张罗着两家人坐一起,定了个好日子。
家里开始为王爱军的婚礼做准备,该打家俱打家俱,该缝被褥缝被褥。
新人用的被褥可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缝的,得找“全福人”。
啥叫“全福人”?就是两口子都健在,儿女双全,身体健健康康的妇人家,这种人都是有福气的,给新人缝被褥,新人也能沾沾他们的福气。
孙桂枝一共找了俩全福人,大勇奶和二狗子妈。
孙桂枝是头一回娶儿媳妇,她又是个要强的,所以卯足了劲儿要好好办这场婚礼。
布和棉花票早在两年前就开始攒了,这两年除了给王美清做了新衣裳,家里其他人都没舍得添过新。
只不过,就算是攒了两年,攒下的布票和棉花票也只够缝四床新被褥,不过在十里八乡,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多少人家结婚的时候,连一床新被褥都做不起呢。
光凭这一点,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羡慕杨翠英呢。
大勇奶和二狗子妈都是麻利人,做事爽快还爱说笑,一边缝着被褥一边聊着十里八乡的奇闻轶事,不时哈哈大笑,光听这笑声,就让人觉着非常喜庆。
天气渐渐凉了,罗老太怕冷风吹皴王美清的脸,不让她往外跑,石南怕王美清待在家里憋闷,每天变着花样哄她玩。
今天就逮了六只大肥蚂蚱带了过来。
大蚂蚱个个都有三寸多长,被石南串在了狗尾巴草上,不甘心地拼命挣扎着。
“南南哥,大蚂蚱给小花吃,昨天它下了俩蛋。”
石南经常逮蚂蚱拿过来喂鸡,王美清以为他又是拿蚂蚱喂鸡,跟在他屁股后面说道。
家里有三只母鸡,王美清最喜欢那只小花母鸡。
别看小花母鸡个头不大,可特别能下蛋,平均一天一个,现在天冷了,好些母鸡都开始歇窝了,小花却还在下,昨天甚至下了两个蛋。
小花劳苦功高,怎么着也得给它吃点好吃的奖励一下。
石兰乐滋滋道,“不是喂鸡,是我们吃。”
王美清瞪大了眼睛看着石南,她知道知了猴可以吃,上辈子市场上就有卖的,她家里还买过,可以炸,也可以炒,还可以烤,都挺好吃的,却不知道蚂蚱也可以吃。
石南摸摸她的头,“烤着吃,可好吃了。”
石兰吸溜了一下口水,“我吃过,可香了。”
石南兄妹俩这么一说,一下子勾起了王美清的好奇心,“南南哥,那快点烤。”
狗尾巴草不经烧,石南找了根小细棍把蚂蚱串了起来,又去灶屋拿了把柴草,堆成一个小堆,然后从兜里掏出盒火柴,把柴草点着了,把串着蚂蚱的小细棍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怕烤的不均匀,一边烤还一边翻来转去。
不大功夫,浓浓的香味便飘散开来,确实很香,有点象烤知了猴的味道。
王美清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她不由咽了下口水,石兰更是馋猫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不时吞咽下口水。
就连大黄,也蹲在火堆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只蚂蚱。
蚂蚱已经由绿色被烤成了金黄色,可以吃了。
石南取下了一只蚂蚱,一边吹着一边把蚂蚱的头,脚和翅膀都揪下来扔给大黄,只留下腹部,然后递给了王美清。
虽然闻起来很香,可王美清还是有点不敢吃。
石南把腹部一掰为二,露出里面黄澄
澄的籽,“你看,里面都是籽,很香的,你尝尝。”
王美清拿着咬了一小口,品了品,然后啊唔一口都吃了下去。
真是太好吃了,想来那些名贵的鱼籽也不过如此。
石南又拿下一只蚂蚱,弄干净后给了石兰,石兰一下都塞到了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三人正吃着,身边的大黄突然汪汪叫着窜了出去,王美清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院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闪开了。
虽然那道身影躲闪的很快,但王美清还是认出来了,是王晓菲。
以前王美清挺可怜王晓菲的。
孙老太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这两年,一直想要抱孙子,可是孙曼娜自从生过王晓菲后,再没生个一男半女。
开始时孙老太还不怎么叨叨,后来见一直抱不上孙子,就有意见了,见天儿指桑骂槐的骂孙曼娜,听说还撺掇着王留柱跟孙曼娜离婚。
孙老太骂她,孙曼娜一点不让,叉着腰和孙老太对骂,比孙老太的声音都响,有时候还一蹦三尺高,哪里还有半点文化人的样子,比泼妇还象泼妇。
不过也亏得孙曼娜不是软柿子,要不然,非被孙老太拿捏死不可。
孙老太和孙曼娜吵架的时候,王晓菲都吓得缩到一边,有一回王美清还看到王晓菲躲到她家大门口那棵槐树后面,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王美清觉着这小姑娘怪可怜的,想去安慰安慰她,哪知王晓菲看到她,竟然冲她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傲慢地站起来跑了。
王美清有点懵,心说自己也没得罪过她,她咋对自己这么不友好呢?
王晓菲不友好,王美清也犯不着热脸去贴冷屁股,打那儿以后,她再也没搭理过王晓菲。
反正她也不缺玩伴儿,犯不着上赶着去找王晓菲玩。
倒是王晓菲,石南领着她和石兰在家里玩的时候,有时候王晓菲躲在门口看他们玩,等到他们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就立马跑开了。
今天估计就是被他们烤蚂蚱的香味吸引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