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哪敢承认他三叔每月给他家寄钱,就他爷这性子,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三叔确实每月都汇给他家5块钱让花到二丫身上,那还得了,还不得闹翻天。
有他姥在,他爷是不敢跟他家闹,可他三叔怕是就不得安生了,就他爷这性子,敢闹到他三叔部队去。
而且他妈说了,这钱要给他三叔存起来,等到他三叔结婚的时候再还给他三叔,所以就更不能让他爷知道了,要不然,他爷想方设法也要把钱弄到自己手里。
老王头提高了嗓门,“都有人看到了,你还想瞒着?!”
“谁看到了,你叫他过来当面跟我说。”
老王头看向赵菊花,“你去把红霞她娘叫过来。”
赵菊花站起来去叫红霞娘,临出门的时候还得意地看了王建军一眼,意思是“等红霞娘来了,我看你还咋瞒。”
王建军一听是红霞娘传出来的话,心里更有底了,神情相当的淡定。
红霞娘被赵菊花叫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咋回事,不过她进屋看到王建军也在,心里多少猜出是啥事了,脸上就有些不自然,找了个借口就想开溜。
赵菊花却不让她走,“三婶子,上回你是不是说过建军去邮电所取钱,拿了两张汇款单,一张块的,一张5块的?”
红霞娘哪敢承认啊。
她闺女王红霞结婚,要买脸盆暖水瓶啥的当嫁妆,这些东西她都是托王建军买的,王建军在供销社上班,买东西有内部价,加起来便宜好几毛钱呢。
红霞娘可不敢得罪王建军。
这时候她是真后悔,当初她咋就那么嘴欠,多那一句嘴干啥哟。
红霞娘连连摇头否认,“你听错了吧,我是看到建军去邮电所取钱,可没说他拿了两张汇款单。”
赵菊花有点傻眼,“你上回可不是这么说的。”
红霞娘,“我上回也是这么说的,是你自个儿听错了,哎哟喂,我锅上还蒸着窝窝呢,锅里的水怕是要烧干了,我得赶紧回去。”
说完,撒腿就跑了,拉都拉不住。
赵菊花石化:这走向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王建军语带讥讽地看着赵菊花,“二婶,下回弄清楚了再告状,要不然,多丢面儿。”
说完,只跟王奶奶说了声然后便走了。
老王头在后头直跳脚,“我叫你来的,你走就不能跟我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王建军却压根儿就没搭理他,很快就走远了。
老王头气恼地转向赵菊花,“事儿没弄清你就瞎传话,这不成心让人看我笑话吗?”
“爹,上回红霞娘确实说过看到建军拿了两张汇款单,今儿个她肯定是怕得罪建军,没敢说实话,不行我再把她喊过来,再问问她……”
“还嫌不够丢人啊,还去喊?行了,回家去吧,闲的慌就多操持下家务,看你家乱的都快成狗窝了。”
赵菊花是百口莫辩,耷拉着脑袋走了。
王建军回到家,孙桂枝问他老王头找他啥事,王建军就经过原原本本的跟孙桂枝说了。
罗老太听了眼一瞪,“我看还是累的轻,狗……桂枝你明儿个跟满银说说,给他二婶派个重活,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嚼舌根。”
孙桂枝笑,“行。”
孙桂枝跟王满银说了说,还真给赵菊花换了个活:扬场。
麦子拉到打麦场后,要先用石磙碾,让麦粒从麦穗里脱离下来。
碾下来的麦粒里混有麦糠和麦杆,这样的麦子是不能入粮仓的,要通过扬场,借助风力把麦粒和麦糠麦杆分离开。
扬场可是个力气活,扬上一天场,胳膊都是酸疼的,到了
晚上,抬都抬不起来。
而且扬场的时候,万一突然变了风向,麦糠麦杆没被吹跑,反而落了扬场的人一头一脸,要是脖子那里没护好,麦糠就顺着脖子钻到了衣裳里,扎得人生疼。
扬一天场下来,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所以扬场的人一般都是青壮年,也有力气大想要多挣工分的妇女。
赵菊花可不想挣这个工分,可王满银让她去扬场,她也不敢不去,嘟嘟囔囔的去了打麦场。
赵菊花不傻,猜到肯定是孙桂枝故意整她。
不过知道又能咋样,孙桂枝比她厉害,身边还有个罗老太那样的亲娘护着,她又动不了这人比人,能气死人啊。
忙活了小半个月,地里的小麦都入了仓,秋庄稼也都种上了,交过公粮,就开始分粮食了。
今年是个丰收年,尤其是王庄大队,亩产创了新高,在整个公社都是拔尖的,比一河之隔的刘庄大队亩产能高出个二三十斤。
分粮食这天,整个王庄大队一片欢声笑语,比过年都热闹。
就连一年到头都拉着一张苦瓜脸的王大孬他娘,脸上也少见地露出了笑脸,逢人就说,“今年年景好,我们家也能分不少粮食,过年的时候,箩筐也能吃上个大白馍馍了。”
王大孬弟兄三个,两个残疾,干不了重活,就老三正常,一个人干活养活全家,家里穷的叮当响。
这样的人家,没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后来倾一家之力,给老三讨了个傻媳妇,傻媳妇后来生了个儿子起了个小名叫箩筐,算是把他们这一门的香火延续下来了。
王大孬这样的人家都能分到不少粮食,家里都是壮劳力的人家,分的粮食更是成麻袋的往家里扛,能不高兴吗?
这让一河之隔的刘庄大队的社员是又稀罕又眼红:明明都是一样的地,浇地的水也是同一条河,为啥人家王庄大队的亩产就比他们的高?
这必须得组织社员去参观学习,学到了人家的先进经验,保不准下一年他们也能成麻袋的往家扛粮食。
刘庄大队立马组织了一批社员到王庄大队参观学习了,一定要王满银他们传授一下先进经验。
都是按着老传统种地,该浇水浇水,该锄地锄地,王满银他们能有啥先进经验啊,可要是不说点啥,倒象是故意藏着掖着似的。
王满银只好把队里的老庄稼把式都叫到一块儿,给刘庄大队的社员们讲咋种地。
刘庄大队的社员听了半天,都有点懵,这不跟他们一样种法?不对,肯定是王庄大队怕他们学会了超过他们。
不管王满银咋解释,刘庄大队还是一口咬定王满银他们是藏了私,王满银被冤枉得差点没给他们下跪。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罗老太,举着王美清笑哈哈,“啥先进经验,这都是因为咱二丫,要是咱二丫去刘庄大队住上个一年半载,他们刘庄大队也会有好收成,谁叫咱二丫是个福星呢。”
夏收结束了,天儿也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尤其是入伏后,太阳火辣辣的,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感觉都能晒掉一层皮。
天儿热了,地里也没那么忙了,队里的能人利用这段空闲,各展神通的想办法挣钱。
这个年代,虽然不允许发展私营经济,不过也是允许个人做点小买卖的,比如会剃头的,可以挑着剃头挑子去给人剃头;木匠也可以给人做家具,会吹糖人的,也可以吹糖人卖……
不过这些做小买卖的,出去的时候队上要开证明,挣到的钱自己也不能要,要上交给队里,队里给记工分,到年底的时候再统一分钱。
所以,队里也是希望自己的社员能出去挣钱的,社员挣到钱了,大队也能富裕些。
王爱军就会吹糖人,农闲的时候,他
就挑着个担子出去吹糖人。
他一般都是去公社或是县城吹糖人卖。
农村人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没人舍得给孩子买这种“奢侈品”,也只有公社或是县城那些上着班有工资拿的人家,才会给孩子买这种金贵玩意儿。
王庄大队离县城不算远,步行的话,来回也就三个多小时,王爱军都是早上五六点钟出发,晚上六七点钟回来。
王爱军虽然嘴笨,不过做生意实在,吹的糖人不光造型好看,份量也足,小孩子很喜欢,所以生意不错,差不多每天都能赚个四五毛钱。
王爱军每回从县城回来,多少都会给王美清带点东西,有时候是一根红头绳,有时候是一朵小绒花,有时候是一个发卡……
今天甚至给王美清带回来一本半新不旧的小人书。
“有个小孩来买糖人,他没钱,说要拿小人书换,我翻了翻,觉着怪好看的,就用三个糖人跟他换了。”
孙桂枝有点哭笑不得,“二丫才5个多月,哪能看懂小人书?”
王莲清却很高兴,“我念给二丫听,”说完,拿着小人书问王美清,“二丫,你想不想听?”
王美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是一本《鸡毛信》。
搁上辈子,她肯定对这个小人书不感兴趣,可架不住她现在精神生活匮乏啊,别说小人书了,就是一张破报纸,她肯定也会当成宝贝。
王美清冲小姐姐张着小手,憋了半天,原来的咿咿呀呀变成了muamuamua……
王莲清惊喜道,“妈,二丫会叫妈了。”
这可不是会叫妈了,哪个小孩子到了这个月份,都会这么叫。
孙桂枝也不说破,笑道,“咱二丫聪明嘛,她这是想听念书呢,赶紧念给她听吧。”
罗老太抱着王美清在饭桌前坐下了,“咱坐这儿听姐姐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