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书与楚子逸因为意见不合分道扬镳就此决裂,一怒之下离开了梅溪岭不知所踪,蒙椋得知此事惊掉了下巴,老半天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庭书君他……何时这般小气了?吵了几句说走就走了?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商其看看楚子逸,又看看耳曦,试探的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把他找回来?”
“不必了。”楚子逸拒绝了商其的提议,背过身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需强求什么,倒是你们,如果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
“老子当然不会反悔了!”蒙椋一拍大腿仗义直言:“公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的艰辛老子可都看在眼里,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就算要老子他奶奶的抛头颅断二弟,老子都绝不反悔!”
蒙椋瞪着大眼珠子说的义正严辞,其认真的模样惹的原本沉着脸的楚子逸笑了起来,他感激的抱了抱蒙椋道:“谢谢你。”
蒙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竟有几分娇羞之色:“嘿嘿嘿,公子你这么客气,老子……老子都不好意思了嘿嘿嘿……”
“嘿嘿……”耳曦也跟着笑了起来:“蒙椋君你脸红的样子,像个红烧猪头。”
蒙椋的脸顿时更红了:“嗯?!小公主你又欺负老实人!”
耳曦掩嘴:“嘿哈哈哈……”
屋子里的低沉气氛因为蒙椋而轻松了不少,短暂的笑声过后,楚子逸收起玩笑的脸色,说起了必须面对的正事。
“你们应该都知道了,睿王并未按我们的计划成功联合各方势力,如今北澧侯风头正劲,我们必须在他攻过无望河之前消灭他,一旦他攻过无望河势力日趋壮大,再想与之抗衡就难了。”
商其愁眉不展的搓着自己的下巴:“确实如此,只不过,北澧侯跨过无望河后首当其冲的是镇远侯,睿王始终踞在大兴城按兵不动,根本是等着他们两相残杀坐享其成。上次子逸拿帝陵密钥做诱饵,教他以联合军的方式他才答应出兵,如今联合军没了,我们要如何重新让他出手?”
“那我们就逼一逼他。”楚子逸眯了眯眼:“我有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可能要辛苦你们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客气话!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商其向前一步,伸手握住楚子逸道:“兄弟同心!”
“嗯!!兄弟同心!”蒙椋也伸过手来紧紧握住。
掌心炽热的温度传递而来,楚子逸感动的跟着重复了一遍:“兄弟同心。”
一旁的耳曦一改往日的天真无邪,亦走过来握住了彼此,坚定的说:“天命告诉过我,小阿哥会成功的,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屋子里四个身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单薄的剪影变得异常强大。这辈子,是非成败,能得兄弟情义,便算不枉此生。
##
为争取时间,楚子逸等人彻夜长谈,整个计划商讨到天色泛白才算结束。
耳曦体力不支,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商其虽然强撑着没睡着,但是半个魂已然出窍,昏昏沉沉答非所问,导致之后的内容直接忽略他的意见了。
到是蒙椋,一想到要上阵杀敌,激动的脸都变大了一圈,磨刀霍霍,就差在屋子里干起来了。
“天亮了。”楚子逸望着窗外一脸疲惫。
“公子,虽然老子义无反顾的支持你,但是这次的行动确实凶险,你……”蒙椋莫名有些担忧。
楚子逸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成功的,倘若出了岔子,不要顾忌我,第一时间离开,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蒙椋一个糙汉子,居然红了眼眶,动容的哽咽道:“公子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耳曦不是说了么,天象告诉她,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楚子逸淡淡的笑着,仰头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是啊,楚子逸一定会成功的。好了,这里就交给你安排了,我得先走了,夜凝一人在外,我实在放不下心。”
“现在就要走了吗?”蒙椋有些依依不舍。
楚子逸指了指他的阔刀问:“是啊,磨快了没?去试试刀?”
想到将要上阵杀敌,蒙椋顿时热血沸腾,一刀劈在桌案上,信心十足道:“当然磨快了!老子等着砍他们都等了半年了!”
力道过大,桌案被一刀劈成两半,哐的一声响,把瞌睡中的商其吓得一跃而起,飞这哈喇子问:“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
这时,不知何时醒来的耳曦揉了揉眼睛起身道:“走吧,我们陪小阿哥一起去见证天命。”
##
这可能是蒙椋最后一次钻入密道。密道的其中一个出口,是行宫后山处的一处绝路。
路的尽头是山谷间的一条无名的河道,远处的山顶常年覆盖着积雪,雪水沿着山谷流淌而下,汇入其中。
河道蜿蜒曲折,最终流向大兴城,成为大兴城及周边城池的水源。
山谷间有一群黑羽红眼的乌鸦飞过,争相抢夺从行宫伙房附近叼来的生肉。行宫守卫在乌鸦凄厉阴森的鸣叫声中完成了班次交接,两人一组开始新一轮的巡逻。
这时,天边突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坠落掉进湖里,激起硕大的浪花,空中鸦群聚集在一起盘旋着,叫声变得越发凄厉。
一个守卫伸长了脖子拉住另外一个,惊慌的问道:“喂,你听见没,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啃着脏兮兮的指甲,不屑的说:“乌鸦叫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在这里值守好几个月了,第一次听见如此凄厉的叫声,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凶兆啊……”另一个胆小的两股颤颤,说话都不利索了。
胆大的把嘴里啃下来的指甲盖往地上一吐,舔了舔上门牙道:“你一大老爷们想什么凶兆不凶兆的,我告诉你,咱们平头小百姓,老天爷看都不会看一眼,就算有凶兆,那也是行宫里头那几个。”
话音刚落,天上盘旋着的乌鸦接二连三的坠落进湖里,一时间遮天蔽日,如同一道黑色的屏障。
胆大的看的呆了,这才意识道:“不会真的是什么凶兆吧……”
“确实是有那么点意思……”身后有人接过话茬。
“啊?真的出事了?不会是王爷让咱们盯着的那几个死了吧!”两个侍卫震惊的同时转过头来,只见蒙椋大摇大摆的靠在身后的树上,笑嘻嘻的,十分怪异。
蒙椋:“死什么死,他奶奶的好着呢。”
胆大的那个守卫慌乱的握住佩剑,强撑气势道:“你你你……你想干嘛!”
蒙椋娇羞的眨眨眼回答:“爷爷就想看看你们。”
两人越发不知所措了:“看看看……看什么看,小心我们现在就杀了你!”
“那你们还不快拔剑?”
“拔就拔!”两人纷纷向外拔剑,却出人意料的两腿一软,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了下去。
“你……下……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嘛~”蒙椋悠闲自得的走过去,边扒盔甲边坦白道:“放心,公子说了,不杀你们,就借你们盔甲用用。今儿个吹西北风,一会儿放火也烧不着你们,等药效过了,好好做人,别再给睿王这奸贼卖命了,记住没?”
今日的蒙汗药下了重手,两个守卫张开嘴皮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留出几道黏糊糊的哈喇子,半个屁都放不出来,眼睁睁的做了蒙椋手里的待宰羔羊。
铠甲全部扒完的时候,小羊羔们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奶奶的,商其君在肉里下了这么重的蒙汗药你们都没闻出来,还凶兆凶兆的,笨成这样,老子也是服了。”
蒙椋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大发慈悲的把他们拖到密道口盖了些稻草以免冻死,这才飞快的起身离开。
##
梅溪岭被薄雪覆盖的山坳处,楚子逸手里握着一根燃火的火把,遥遥的望着山腰上的行宫。
在他的身边,蒙椋拿着刚扒来的盔甲骑在马上,表情异常的严肃。
耳曦站商其的身边望着楚子逸的背影,握着脖子上的小黑石头迎风念念有词。
“天神化在人间的凡胎,洗礼炙热的炎火,终将沐血踏骨而来!我耳曦以夏绻公主的名义乞求尊贵的天神,请庇佑他吧!”
“动手吧。”商其走至楚子逸身边。
只见楚子逸面色凝重的仰起面庞,山峦处初升的阳光刺痛他的双眼,眼眶中的泪水随着他手中握着的火把同时坠落在地。
火花四溅,与地上的薄雪一同化作白色的水雾。
水雾转瞬即逝,浓重的焦味席卷而来,单薄的火苗下一刻便演化成了窜天的大火,沿着枯萎的树藤攀爬蔓延,熊熊燃烧。
梅溪岭失火了。
火光冲天,漫过了金碧辉煌的行宫,等太阳彻底跃出山巅之后,这世上,从此便再也不会有这囚禁了七殿下一整个年少时光的囚笼。
“小阿哥,别难过了,我们走吧。”耳曦轻轻的牵过楚子逸的手试图安慰,只是他的眼框里的泪水已经干了,唯有瞳孔里印着的火光,熊熊燃烧着。
他转过头来,怜惜的揉了揉耳曦的头发道:“小丫头,我不值得你留下,其实你应该离开的。”
耳曦撅起小嘴不甘心的摇摇头道:“我才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大的值得,对耳曦来说,这辈子能认识小阿哥跟着小阿哥,就是最值得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大的值得……”楚子逸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转身跨步上马道:“商其,蒙椋君,千万要照顾好耳曦,我先行一步,一切按计划行事。”
说罢他便扬鞭踏雪而去。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昨夜打瞌睡不知来龙去脉的耳曦急切的追上去喊着问道:“小阿哥,你要去哪里呀!耳曦会担心你的!”
一旁的商其上前一步安慰道:“放心吧,为了他的值得,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