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霍岚这边,清萱一家走得潇洒,霍岚和丈夫带着孩子紧赶慢赶地到了招待所。又是忙着给孩子擦洗,又是忙着置办各种各样的东西。霍岚一路昏昏沉沉的,到晚上才算松口气儿,倚在床上,拧着细眉,她白天才生完孩子,现在虽然好些了,但还是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饶是如此,她仍然开口抱怨,“我白天疼得难受,你也是个木头托生的!连人家叫什么都没问!张建设!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霍岚的丈夫名叫张建设,十分普通的一个名字,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譬如建设建国这类名字,到人群里喊一声,保准有好多应声的。
“我这不是也慌了嘛!”张建设神色讪讪的,别人帮了这么大的忙,连好心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着实有些过分了。
“我才看见这里还有一只簪子呢,似乎是纯银的,上面还有雕花呢!”霍岚手里捏着一支银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还是回来之后,把孩子安顿后,才从自己的那一堆东西中发现的,这肯定不是自己的。她恍惚记着,那帮她的人,最开始正是用银簪绾发的,后来——对,后来是孩子出生的时候,用这簪子划断脐带的。
出考场那会儿,东西都是别人帮忙整里的,莫不是那时候人家把自己的东西落在她这儿了?
别人无义务帮个忙,还要把自己的东西搭进去吗?霍岚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对方是亏大了。她家庭条件不错,眼力见儿是有的,不管是那件大衣还是清萱的穿着,看起来不甚显眼,却有种低调的奢华。
“啊?对,还有人家的衣服是吧?”张建设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女儿身上裹着的衣服根本不是自己媳妇儿的,那肯定是那个人的,但是裹了刚出生的孩子,上面都是血污,洗都不好洗。
“可是,都成那样了,也不好还给别人啊!”
霍岚眉头紧蹙,想到那一团血污的衣服,顿时也是十分为难,思考了一会儿,“要不然咱们买一件新的给人家?”
不管能不能买到一样的,好歹是想到这一层了。
“也没在供销社见过那种衣服啊!”张建设苦着一张脸,犯了难。
一时间,两口子相对无语,这时放在床上的孩子发出了细弱的哭声,两人都慌忙去查看孩子的情况,也顾不得继续再讨论这个了。
而回到招待所的清萱,洗完手之后也发现自己的发簪找不到了。
她在带回来的东西里反复找了几遍,“我的簪子呢?怎么不见了?”
“你出考场时,头发就是披散着的,是不是掉在考场里面了?”陆维东友情提示。
“没掉什么东西啊!”清萱可以肯定自己拿完东西后再次确认了,没有遗留任何物品。突然,她想起来了,在她把簪子擦干净之后,似乎放错包了!
“我知道了,肯定是我帮那位产妇收拾东西的时候放错了。”这根簪子沾了血,而且还不是自己的血,她没打算以后还接着用,但好歹是自己的东西,肯定是要带回来的。既然放错了,也就没办法了。
陆维东说,“放错了?他们应该也是在县城招待所住,招人应该好找。”
“算了。”清萱摇摇头,这支簪子也没什么特殊的,掉了就掉了,也不是什么心爱之物。“那孩子出生时,考场里面也没剪刀之类的,我直接用簪子帮她把脐带弄断的。找回来也不想用了,不值得再找。”
“用你的簪子?”陆维东一愣,转念一想,也是正常的,孩子生出来了,总不能还拖着一条脐带吧?
“那等你下午考完试,我们一起去百货大楼看看,有没有?买支新的?”
“不用。”清萱果断拒绝,她的首饰库房里放得满满当当得,都是各种能工巧匠打造的,用不着在外面卖,况且——“百货大楼应该不卖这些,我们之前不是在那里面逛过吗?里面大多都是发卡头绳之类的。”
“好吧,那先吃中饭吧,吃完你休息一下,下午还有考试呢。”陆维东说。
清萱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都是风平浪静地度过。
考完试之后,就是等待考试结果出来。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是可以直接打电话查询的,并不一定要一直等着。
如果录取通知书下来的话,邮局的人会送到户籍所在地,再由陆家人转寄到首都就可以了。
因此,在高考结束之后,陆维东便收拾行囊,辞别父母,带着妻儿返回首都。
他们回去当天,金子杨夫妻,都推掉了工作,早早地赶到火车站等着。
火车站人来人往的,即便是陆博衍不想被一直抱着,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出站时,还是要被抱着出来的。
一出站,陆博衍就眼尖地发现了金子杨和周晗,立刻挥舞着小手,“阿公!阿婆!衍衍在这里哦!”
“老师!师娘!”清萱抱着陆博衍走到金子杨夫妇面前,“我们直接回家就好了,您两位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么冷的天!”
陆维东提着行李走了过来,“老师、师娘,这么冷的天,您们怎么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陆博衍举起小手,得意地说道:“阿公、阿婆想衍衍啦!衍衍也好想阿公阿婆呢!”
“对!是想我们衍衍了!”周晗笑眯眯地说,“英子,抱了一路吧?我抱一会儿!”
清萱莞尔一笑,把陆博衍递给了周晗。
陆博衍小手攀着周晗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阿婆!衍衍好想你哦!妈妈之前明明说只要好几天个明天就可以回来看阿婆了,结果是好多好多个明天呢!”
在老家的那一段时间,陆博衍过得也很是滋润,不仅有家里的哥哥姐姐陪着玩,还有邻居家的姐姐也会陪他玩,过得不知道都有舒服呢!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周末陪他玩,其他时间只能自娱自乐。
奶乎乎的小孩,简直是个萌物,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直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
“阿婆也很想衍衍呢!”周晗笑容满面,自从第一次见到这小孩,还没隔这么久才见到呢。
金子杨凑过来,故意板着脸,“那我呢?感情某个宝宝离开首都这么久,只想他阿婆了?”
“没有呀!衍衍也好想阿公哒!”陆博衍甜甜地说道。
“真的吗?隔了那么远,我和你阿婆怎么知道你想没想呢?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呢?”金子杨拉长了声音。
陆博衍顿时急了,他可是个乖宝宝呢,才没有撒谎呢。
他撅起小嘴,控诉地看着金子杨,“阿公坏坏!衍衍才没有撒谎呢!爸爸妈妈都知道哒!”
“哈哈哈哈哈哈”金子杨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晗瞪了他一眼,“为老不尊!你逗孩子干什么?”
“衍衍,不要听你阿公胡说八道!我们衍衍最乖了!阿婆知道衍衍也想阿婆了!”
“阿婆最好了!衍衍好喜欢阿婆哒!”小小陆同志立即转慌为喜,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一行人说说笑笑开始回家。
回到首都的清萱,也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等到分数出来的那天,她打电话查了分数,是在意料之内的结果。
与此同时,老陆家收到了一封邮件。
考试成绩出来了,各个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也快马加鞭地递送到各位高考的幸运儿手中。
一时间,邮局工作人员的工作量大大增加。
大队上的几个知青都在商量着去邮局问问有没有自己的通知书,去之前还特地去陆家告诉一声。林翠莲便让大儿子跟着自己去邮局走一趟。
最后,陆家母子是跟着几个知青一块坐牛车去的,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也快。
“宋茜同志,考的咋样啊?”林翠莲笑着问道。
宋茜也不忸怩,大方地说,“陆大娘,我大概估计了一下,考得也还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哪所大学了。”
“能考上就好,也不知道我们家英子能考上首都的大学不?如果不在首都,那可咋办呀?”林翠莲有些担心,虽然清萱告诉她会考首都的大学,但是首都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大学哪有那么容易考上的?
“陆大娘,既然宋茜同志都考得不错了,那小老师肯定考得比她还好!您担心什么啊!”吕成笑嘻嘻地说道。
几个知青都十分熟悉,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忌讳。
宋茜挑眉,“吕成同志,虽然我肯定没李老师考得好,但你这话讲的,我怎么听着像埋汰我呢?”
没错,李老师。在补习的那段时间,几个知青都把对清萱的称呼改成了老师,在成绩下来后更是,对这个称呼深信不疑。
东方红大队有个思想先进的大队长和大队支书,因而大队部是装了一台电话。知青们都是从城里来的,自然知道怎么查成绩,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会被人顶替。自从成绩下来,吕成的嘴角就一直上扬。他的语文数学政治因为有清萱的集体补习,分数都比较高,虽然物里化拖了后腿,但是好歹影响不大,整体分数十分可观,说起来比有些刚下了学的人成绩都高呢,他的大学梦,稳了。
“不敢不敢,鄙人只是实话实说,不要放在心上!”吕成装腔作势道。
“切!我看你是有点飘了!”宋茜撇嘴,没想到这个人的分数居然只比她差一点。
“宋茜同志,我这是高兴。”吕成抹了抹头发,自以为动作十分潇洒。
“行行行,你高兴就好。”宋茜扭过头,继续跟林翠莲聊天,“大娘,您看,就吕成同志有一科拖后腿呢,都觉得自己考得不错,李老师考得肯定更好呀!”
林翠莲被安慰到了,也不在这儿可这劲二日操心了,毕竟等下到邮局就见分晓了。“这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