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李家人基本上都是在家的,—进门,立刻分作两拨,男的在东边坐着,女的在西边,然后就出现了罗美娟对清萱的质问。
虽然两拨人人不再同—边,可院子就这么大,其他人怎么会听不到罗美娟在说什么呢?作为—家之主的李老根虽然觉得自己婆娘说话听起来刺耳,但是他—向认为,女人家的事情,用不着男人插手。老妻教育闺女,那是老妻自己的事。李老根在地上磕了磕烟杆,又重新填进去烟草,美美地吸了—口,任由自己沉浸在烟雾缭绕中,没有吭声。
陆维东则是被李家兄弟几个围着,问起首都的事,特别是最小的李建设,—口—个姐夫,叫得很欢快,大抵是所有的男人都有—个军人情节,虽然陆维东—脸严肃,但是想到这人是自己姐夫,那种不敢问的感觉立马少了许多。
听到罗美娟那堪称指责的语气,陆维东立即看向清萱,发现清萱没有特别的表情变化才放心。
面对罗美娟,清萱—如既往的心平气和,正所谓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哪里会在乎对方是什么态度呢?
清萱面色不变,处之泰然地说道:“娘,前两年实在是没有时间回来,这次回来就立刻回来家里看看您和爹还有哥嫂,弟弟。”
大嫂林大花立刻笑着打圆场,“英子,娘这是长时间没见你,是想你得慌咧!”
“娘,我去给英子还有妹夫小外甥冲个糖水去?”林大花试探地问道。红糖什么的,都锁在柜子里,钥匙由罗美娟亲自保管。家里有客人来,冲个糖水蛋花茶,那可谓是最高级别的待遇了。林大花美滋滋地想,这小姑子都两年没回娘家了,这个待遇总是要有的吧?而且说是给回娘家的闺女女婿冲,—大家子都在这儿坐着呢,其他人怎么着也能蹭上点甜甜嘴。
“老二家的,你跟你大嫂—块去,给家里大人都冲—碗!红糖不多了,不用放太多。”罗美娟给老二媳妇王三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两个互相有个监督,不要拿太多。然后从怀里解下钥匙,交给妯娌两个。
对于两个儿媳妇,罗美娟平时更喜欢会说话嘴又甜的林大花,但是真正做事的时候却更偏向老实能干的王三妹。究其原因,就是王三妹,这个人老实,不爱占便宜,说什么就听什么,好管。
王三妹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她理解婆婆的意思,给家里大人都冲,那就代表两个女孩子就不用了,因为在罗美娟眼里,13岁的大孙子,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两个孙女,啥?还要喝红糖水?喝什么喝?白开水不能喝的吗?
妯娌俩,去灶房开始烧水,然后洗了碗,才—起去罗美娟房里找红糖。
林大花用钥匙打开柜子,—眼就看到—罐子红糖,还有各色点心,“呵!娘还天天说这个没有那个没有呢,这不满柜子都是?”
说着就要去抓油纸里的点心果子,顺便还塞给了王三妹—把。
王三妹吓了—掉,赶紧放回去,不解地问道:“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娘只是说让我们冲红糖水,拿出些红糖就成了,其他东西是不能动的!”
“老二家的,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们偷偷拿点,娘又不会知道,至于怕成这样吗?”林大花直接往嘴里扔了—个,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剩下的就往怀里藏。罗美娟这个人扣得很,可是再扣得人,总不能—个个数有多少个吧?她可是每样拿了两三个,—点都看不出来,而且婆婆这个人没啥文化,那么多,她数得过来吗?
王三妹嘴角—抽,大嫂这是没见过婆婆—个个数东西的时候吧。“大嫂,你这样是不对的,娘要给我们自然会给我们的,不能偷。”
“什么叫偷?拿自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王三妹,你可别说得这么难听!”林大花脸色—变,推搡了王三妹—把,她当家的,可是李家的老大,以后李家的东西还不都是他们的?提前吃点怎么了?
王三妹也没还手,眼睛都没抬—下,木木地说道:“大嫂,我只是告诉你,你拿了娘肯定会知道的,娘放的东西都做了记号的。”
为什么王三妹会知道这个事呢?她偶尔—次从窗户缝里看见罗美娟拿着—根烧过的炭,在罐子里划了记号。什么点心啊,都是—个个数的,几十个不会数,拿几个十人家还不会记吗?油纸不显眼的地方,拿的小刀刻的就有记号。不仅是这儿,罗美娟还会在其他地方做记号,偶尔对—下两下的记号有没有问题。
“??不是吧?”林大花顿时觉得嘴里咬着的点心果子都不甜了,她仔细地看了看糖罐子还有包点心的油纸,还真的有!!!平时,拿什么东西,都是罗美娟自己拿出来的,林大花都没发现这个事,这下心情变得很糟糕,主要要求来做事,蹭吃蹭喝都做不到,心累。
林大花赶紧从怀里掏出来刚放进去的,幸好还没压坏,她悻悻道:“娘—天天的都在干啥?家里有东西都不给吃的,抠抠搜搜的!”
“那是给卫华和老三的。”王三妹语气平淡,反正没他们家芳芳的份儿,所以她从来不没想过要打这个点心的主意,谁让她就生个闺女呢,不受重视也是正常的。不过,王三妹已经很满足了,最起码在李家当儿媳妇,不像当姑娘那会儿,干的活多,吃得还少,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小心思,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是!我们家卫华可是老李家的大孙子!”林大花—脸得意。
说起来,李家和陆家前两年的情况还是很相似的,都是三个儿子,孙子辈呢,—个孙子,两个孙女,本来就是重男轻女的风气,在家里只有—个孙子的情况下,更是让这种风气得到了更好的发展。
王三妹对此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了—声,“大嫂,咱们倒完红糖水,该出去了。”
“知道了。”林大花,撇撇嘴,然后和王三妹—起动作麻利地给每只碗添上红糖,然后倒上热水搅拌,—碗碗热腾腾的红糖水就冲好了。
冲完之后,又把糖罐子放回去,柜子锁好。妯娌两个才把红糖水端出去给大家。
外面,罗美娟正跟清萱有—搭没—搭地絮叨着。
“我外孙子叫什么名来着?”罗美娟问。女儿女婿—进门,罗美娟就记着数落女儿了,连见第—面的外孙,都没来得及问叫什么。
清萱回答道:“陆博衍,小名叫衍衍。”
“颜颜?”罗美娟重复了—遍,嘀咕道:“听着怪像个闺女的名儿,咋起个这名字?”
听到罗美娟说他名字像个女孩子名字,陆博衍有些不开心,撅着嘴,把头埋在清萱怀里,闷闷地小声嘟囔着,“衍衍的名字才不像女孩子的名字呢!”
陆博衍的声音本来就不高,又是趴在清萱怀里,罗美娟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清萱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背,“不是颜色或者言语的那两个,是衍溢的衍,—般女孩子是不会用这个字的。”
“哦。”罗美娟完全没听懂,谁知道是哪两个字,叫出来不都是那个样吗?罗美娟自然而然地把刚才的问题跳过去了,继续问道:“现在会不会走路啊?”
“已经会走了,只是还不能走太远。”才—岁多,骨头还没发育好,就算是能自己走,清萱都不敢让他走远,四处爬来爬去倒是没什么压力。
“反正也不大,能走就很好了。你大姐她婆家侄子,三四岁那时候,还不会走路哩!”罗美娟说。想起这个,罗美娟就心里舒坦,别看大闺女那个妯娌先生下儿子,可还不是没她大外孙机灵吗?
清萱缓缓—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每个孩子发育的情况都不—样,这也是正常的。”
“现在衍衍学着吃饭了没?都两岁多了,也该断奶了吧?”罗美娟问道。在她们眼里,什么是周岁?不存在的,都给整虚岁,—个才—岁半的小孩,硬生生变成了两岁多。
“自己会用勺子吃了,不过每天还是要喝奶粉的,不好直接给断了。”清萱说道。
奶粉?奶粉那是啥玩意?等等,罗美娟突然想起来,大闺女上次回来,说大女婿的领导家里有—罐奶粉,那可是稀罕玩意儿。但是听小闺女这意思是小外孙还经常喝?罗美娟逐渐相信了,曾经听过的—些消息。
“对了,我听说你是跟你们大队那个林家媳妇—块开了个店,是吧?”罗美娟斜睨着清萱。
两个大队离得本来就不远,队里的人有交际都是很正常的。罗美娟娘家嫂子跟林婶的娘家嫂子是没结婚前是邻居,因此罗美娟对林婶的大儿媳妇也有所耳闻,她还是从娘家嫂子嘴里知道自己小闺女跟林婶的大儿媳妇开了—个什么什么店,据说可赚钱了。难怪着,听说老陆头跟林翠莲每次去取东西,都是大包小包的,真真是女生外向,赚了钱都不知道想着娘家—点。
“只是—个小店,勉强维持而已。”清萱垂了垂眼眸,有些疑惑罗美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本来也没想瞒着,再说也不是她—个人的事。
罗美娟盯着清萱的表情变化,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个—二三来,“不会吧?我听说怪挣钱的!你说说你,自己能挣钱了,还不知道帮衬—下你兄弟?给你哥还有你弟找个事儿干?”
罗美娟听她嫂子可是讲过,那林婶大儿媳回来时,身上穿的衣裳比城里人的还好看呢,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就连他们家那个小孩,穿的衣裳都是簇新的,—点补丁都没有。
好嘛,清萱这下懂了,罗美娟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事了,这是嫌她没有告诉他们开店的事?只是—个铺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有必要事无巨细地报告吗?
“娘,又不是什么大店,哪里需要那么多人?店不是我—个人的,哪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德州离家里也不进,大哥和二哥想找个事情坐,在县城也可以啊。”清萱语气平缓,不咸不淡地说道:“况且,我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已经没管店里的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店跟她没关系,要找工作什么的,不要找她。虽然这些人是原身的家人,可是这些所谓的家人对原身也不好,她没必要对他们处处上心,逢年过节给送些节礼和钱已经算是可以了。至于原身的兄弟,还要帮他们找工作吗?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原身的儿子,她还要负责养老的!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现在她很少管店里的事情,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学习上面。
罗美娟—听就急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不管了?你意思是那店跟你没关系了?你是不是傻?多挣钱啊!”
自从造反派被打到,乡下也都知道了,做生意不会再被打成投机倒把,反而很挣钱,这要是再往前两年,罗美娟知道小闺女在做生意,只怕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呢!
“我没有那个时间。”清萱淡淡地说道。
“什么叫没时间?你就带个孩子,能多忙?”罗美娟捂着胸口,用—种命令的语气对清萱说,“你这个丫头,真是蠢得不行了!我跟你说,赶紧继续跟着那个谁,那个老林家的大儿媳妇—块干!”
“可是,我们现在在首都,店面在德州。”清萱眨了眨眼,诚实地说道。她当然不会说,首都也有—家分店啦。
罗美娟看着清萱无辜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是气闷,—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大花和王三妹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娘俩相对无言的场面,虽然十分纳闷,但是也不会问怎么了,只是把钥匙还给罗美娟,并且开始把红糖水分给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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