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猛地一刹,沈斯年开到了路边停下。
“……好,我知道了。”
舒南乔挂了电话,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南乔抿了抿唇:“那个黄总本来都签好合同了,却临时毁约拒绝合作,还说这份合同是我们逼他签的,要告我们。”
“那你现在……”沈斯年问。
“毕竟是我手里的事,斯年哥,麻烦你先送我回去吧。”舒南乔说。
“好。”沈斯年微微颔首,方向盘一转朝集团开去。
到了集团门口,准备下车时舒南乔突然又扭过头,说:“虽然我去不了了,但能不能麻烦斯年哥你去看看他?毕竟我答应了他……”
沈斯年理解她的意思,对她微微一笑:“他是我弟弟,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的,你快去吧。”
舒南乔这才放心,连忙拿着包下车往集团里面走。
这边郁北弦已经发了整整一夜的高烧,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还不停地咳嗽。
闻特助见此难免担忧,在门口走来走去。
“舒秘书怎么还没来?总裁,您最好还是赶紧让私人医生给您看看,不然还没见到舒秘书,您就先出事了。”
“咳咳咳……”郁北弦痛苦地摆了摆手,刚想说什么,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他满怀期待地朝门口看过去,却只看到了沈斯年。
沈斯年缓缓进来,他往他身后再三查看,也没有看到舒南乔的身影。
“怎么只有你?乔咳咳咳……乔乔呢?”他缓缓蹙起眉头。
“她没来。”沈斯年在他床边顿住脚步。
“不可能。”她昨天明明答应他的。
郁北弦凌厉的目光射向他。
沈斯年说:“集团出了点事,她让我来看看你。”
他弯下腰想探探他的额头测试一下温度。
“不用。”郁北弦厌恶地将头挪到一边。
他现在浑身发冷,额头不自觉渗出了细汗,说这话时牙齿都在轻.颤,身子全权藏在棉被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冷。
“你还是这么任性。”沈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一旁的闻特助:“他量过体温了吗?”
“没有。”
“你怎么回事,他发高烧连体温都不量?”沈斯年推了推眼睛:“还不快点把体温计拿过来。”
闻特助要去拿,却被郁北弦拦住:“送客。”
他顿住了脚步。
“毕竟是乔乔让我来给你看病的,你就别再任性了。”沈斯年说。
“是啊,总裁,您还是先让沈医生来给您看看吧。”闻特助也劝道。
郁北弦咬着牙,重复道:“送客。”
闻特助知他说一不二,只好对沈斯年说:“沈医生,请吧。”
“你确定要让我回去?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烧至少在三十八度以上,如果不及时治疗,甚至有可能感染肺炎。”
郁北弦仍旧拿后脑勺对着他,似乎铁了心不让他为自己看病,闻特助也在一旁等着送客。
他言尽于此,既然他不配合,那他也没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
沈斯年走后,郁北弦再压抑不住喉中的不适,咳嗽不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脑袋浑浑噩噩,鼻子也根本不透气,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一帆小船,浮浮沉沉,痛苦不已。
可更痛苦的却是心脏处,宛如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郁北弦攥紧棉被,指尖因力道之大而变得发白,可他却没有任何感觉,缓缓蜷缩起身子。
竟然连这样,她都不愿意来看他吗?
疼,太疼了……说不上是身体的冷热交替原因,还是心脏间的抽疼,又或者两者皆有。
闻特助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郁北弦身子不住颤抖,可他却死死咬住下唇,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滑落,竟连一声痛苦都没喊出。
“总裁,总裁!”他慌忙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烫的要命。
“您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让私人医生过来。”
“不……”郁北弦艰难出声,“不许……乔乔……”
可闻特助现在哪还听得下他这些,毫不犹豫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
后者匆忙赶来,但郁北弦却像是死了心不让他们看病似的,愣是一点都没让他们靠近。
忙活了半晌,连个体温计都没夹进去,私人医生急得满头大汗。
闻特助皱紧眉头,郁北弦嘴里还在不停呢喃着“乔乔”。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对私人医生说了句“继续想办法给他治病”后,拿起车钥匙就往外面跑。
“欸这……”私人医生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到床上死活抗拒他们接触的郁北弦,擦了一把汗,继续任劳任怨想办法给他看病。
天色已晚,舒南乔终于处理完黄总的事情,和父母一起从集团内走出来。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她的脚步。
“舒经理,请你跟我走一趟。”闻特助说。
舒南乔和父母一起顿住脚步,问道:“干什么?”
“总裁等你等到现在,他高烧不退却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我们现在不能给他看病,只能请你的帮忙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让斯年哥去过了吗,他怎么这么任性。”
“他现在真的很严重,你要再不过去他可能就真出事了。”闻特助说:“就算你跟总裁分手了,也不能真的这么冷酷无情吧。”
他面上的焦急做不得假,舒南乔沉吟片刻,很快作出决定,扭头和自己爸妈说了:“爸妈,我跟他去看看,你们先回家吧。”
舒父舒母也听到了现在的情况,说:“好,你赶紧去,别真出什么事了。”
她匆匆跟着闻特助走了。
别墅内,床上。
郁北弦眉头紧锁,紧紧抱住自己,双臂固若金汤,固执而又倔强,沈城任凭私人医生使出七十六计也没能掰开一点。
“唉哟,总裁,我的祖宗啊,求求你就让我量一下.体温吧。”私人医生已经四十多了,现在却被郁北弦逼的快哭了。
舒南乔进门后就看到这幅场景。
“我该怎么做?”她冷静地问闻特助。
闻特助请她来也只是为了安抚郁北弦,可他现在昏迷不醒,就算她来了他也看不到啊。
看到他眼里的犹豫,舒南乔立马反应过来:“行,我知道了。”
闻特助不理解她在说什么,却看见她直直朝郁北弦走去。
然后轻拍了一下私人医生的肩膀,从他手中拿过体温计:“让我试试吧。”
“这……”私人医生迟疑不定地看向闻特助,后者缓缓点了点头,他才终于让开。
舒南乔坐到床边,试图拉开他的被子。
郁北弦力道却大的出奇,任她无论如何也没把被子拉开一点。
她无奈,只好放弃了强攻,将手放在他脸上拍了拍。
“郁北弦,是我,我来了。”
郁北弦不停晃着头,薄唇紧抿,额头上青筋爆出,似乎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你听到了没?我来看你了。”
“乔乔,乔乔……”他摇着头不断呢喃。
“我就是乔乔,我在这!”舒南乔加大了声音,后者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她便低下头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头。
郁北弦还在重复着她的名字:“乔乔……不来…乔乔……”
“我没有不来,只是中途发生了点意外,这现在还是来了吗,乖,听话啊。”舒南乔一边安慰他,一边继续掰手指头。
这次似乎起了反应,郁北弦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她先是一愣,然后是无奈:“你能不能把另外一只手也从被子上松开,我得给你量体温。”
她给私人医生使眼色,后者识趣地点头,绕到另一边拽开郁北弦的手。
这次他终于不再抵抗,任由医生打开他的被子给他量了体温。
舒南乔见此想把手从他手中挪出。
可郁北弦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收紧了手指。
舒南乔好像又无奈,这也是把她也当成被子了吗?
“乔乔……”
“嗯,我在。”
“乔乔。”
“我在。”
“乔乔。”
“在。”
终于一场兵荒马乱过去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郁北弦打了针,高烧已经开始渐渐退去,闻特助便让私人医生先回去休息。
屋内只剩下舒南乔和郁北弦两人。
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大半夜,腿都没知觉了,于是揉了揉想要缓解僵硬。
事情都已经解决,她觉得自己也该功成身退,她要走,但郁北弦却牢牢攥着她。
舒南乔试图拽了拽,没拽动。
“你不要得寸进尺。”
病床上的郁北弦却毫无反应,双眸紧闭,似乎这些都是身体本能。
她磨了磨牙,无计可施,只好重新坐回床边,用空出来的手来掰开他的手指头。
“不……”
郁北弦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因为太小声,舒南乔没听清。
“啊?”她将耳朵贴近他,终于听清他说的话。
他说的是:“乔乔……我的……”
舒南乔:“……”
都这种时候了,他满脑子居然还只有这些,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撇了撇嘴,继续掰手指。
哪怕他力道再大,也抵不住另外一个人铁了心要离开,他一次次攥紧,舒南乔便一次次掰开,如此反复之后,终于,他的手彻底被掰开,无助地落在床上。
舒南乔看着他不同于平日里脆弱的模样,轻叹一口气,给他掖了掖棉被,还是转身要离开。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床上的郁北弦突然皱紧眉头,神情极其不安慰,无意识呢喃道:
“别走……”
舒南乔脚步一顿,她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还是按下了门把,毅然决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