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南乔没有选西装,在装着领带的透明柜台前顿住,郁北弦不发一言地跟在她身后。
他原以为舒南乔进来是为了给舒父买领带,她先是让店员拿出一个黑色的领带,对着他比划了比划。
然后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另外一个蓝色条纹对他比划了比划,最后拿起那个蓝白相间的领带示范了一下。
“小姐,您可真有眼光,这条领带是我们店里的热销款,百搭,选它绝对没错的。”店员说。
“就这个了!”舒南乔眉开眼笑,对他招了招手:“小北哥哥过来点,我给你戴上看看好看不好看。”
给他买的?
郁北弦一向孤冷的面庞难得多了些错愕,片刻,他摇了摇头,拒绝道:“不需要。”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这个不好看吗?那你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舒南乔说。
郁北弦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你骗人!”舒南乔说,“你连看都没有看。”
“嗯。”郁北弦坦然地应下她的指责。
舒南乔:“……”
“可是你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也想买东西回报一下你啊,我不想欠你的。”她换了个婉转的说辞。
“那些都是因为沈城我才会给你买的,要欠你也是欠沈城。”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舒南乔咬了咬下唇,开始耍无赖:“我不管,是你带我来买的东西,我就认定你了,我现在是病人,你忍心拒绝一个病人吗。”
见郁北弦仍旧不为所动,她使出在家对沈父沈母他们撒娇的那一套,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不停摇晃,朝他眨啊眨眼。
这谁挡得住啊。
女孩眼波流转,专注地看着男人撒娇,眉目间是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清纯诱人,郁北弦眼神闪了闪,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还未等舒南乔发觉,他便蓦地推开她,匆忙走到柜台前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说吧,选哪个。”他冷硬着嗓音:“就这一次。”
舒南乔没有多想,拿着那条蓝白相间的领带踮起脚尖要给他戴上。
没等她戴上,郁北弦突然像触电般大步后退了几步,又细又长的丹凤眼里满是警惕。
“你干什么!”
舒南乔看了看领带,又看了看他,莫名其妙地说:“我给你戴上啊。”
她长得有那么害怕吗。
许是郁北弦也发现自己的反应着实有些激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她手里一把抢过领带,没好气地说:“我自己来。”
舒南乔:“?”
眼见他三下五除二就带好了领带,舒南乔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问:“好看吗?”
他今天外套是件黑色棉服,内搭普通毛衣,戴上领带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但为了防止她又喋喋不休,郁北弦说:“嗯。”
舒南乔果然眉开眼笑,围着他转了一圈欣赏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结账!”
店员连连点头,带着她去前台结了账。
郁北弦还想要去付款,她连忙阻止,以一句“说好我请你”拦住了他。
逛完商城后差不多已经中午了,郁北弦没有任何浪漫情怀的准备送她回家,像是任务终于完成了。
舒南乔没有理由再拒绝了,她只好慢吞吞地跟他下了电梯。
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以示抗议,郁北弦瞥了她一眼。
舒南乔尴尬地笑笑。
没办法,早上因为生病胃口不太好,本来就没吃多少,逛街又是一项废体力的活,肚子唱空城计也是情有所原嘛。
“饿了?”郁北弦问。
舒南乔难为情地点点头。
电梯刚好停在了五楼,她还没反应过来,郁北弦就拉着她长腿一迈出了电梯。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吃饭。”
她以为他是个总裁,怎么也得带她去米其林餐厅那种适合他们身份的地方,没想到他就在一家黄焖鸡店停住了脚步。
原以为这里别有洞天,或者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但她进去后左顾右盼,四周只有来吃饭的普通人,唯一特殊的可能是这里的客人很多。
他们两个如此出众的面孔显得分外特殊,众人纷纷朝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舒南乔习以为常,郁北弦则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轻车熟路地走进去,老板对他很是主动热情:“好久不见,还是老样子吗?”
听起来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郁北弦微微颔首,问舒南乔:“你吃什么?”
“我都可以。”舒南乔说。
“那就跟我一样。”
原本已经没有座位了,但有两个女生主动让位,说自己吃完了要走,店员匆忙收拾了一下桌子便让他们落座。
舒南乔还能看到桌面上反着一层油光,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小北哥哥……经常来这里吗?”
“怎么,嫌弃?”郁北弦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她有些一言难尽:“……也不是,就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吃饭,感觉不像是小北哥哥的风格。”然后忍无可忍地拿起纸擦桌子。
“那我是什么风格?”郁北弦左腿压到右腿上,双手合十,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这般平凡的动作被他做来却硬生生多了几分雅兴,带着说不出的高贵性感。
“高大伟岸、沉稳克制、优雅骄矜……”舒南乔吹了一波彩虹屁,最后总结了一句:“反正不太像会来这里的人。”
郁北弦好笑地勾了勾嘴角,她才认识他多久,就敢这么夸下海口夸他。
“那你真是认错人了,我以前可是这里都来不起的人。”他语气没有起伏,丝毫没有顾及这番话在舒南乔心中抛下了多大一颗深水炸.弹。
她洋洋洒洒的言论一顿,突然想起资料上说他是私生子,自小就跟妈妈生活,直到三岁那年才被接回沈家。
他妈妈是沈城的初恋,却在找到沈家的前一刻因过度劳累死亡,而那时候沈城早就跟如今的太太结婚了,所以郁北弦跟他关系一直恶劣。
通过他直呼沈城姓名而不是爸爸就能看出来。
舒南乔一向恩怨分明,她今天着实非有意揭人伤疤,到嘴边的话改了口:“那个……其实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客流量这么多,味道也一定很不错吧。”
郁北弦神情始终保持平静,看不出生气与否。
“我不是故意的,”舒南乔越说越羞愧难当,“抱歉。”
这时黄焖鸡也上来了,郁北弦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舒南乔看不出他的情绪,也只能拿起筷子吃饭。
味道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了,微微的辣意在她嘴里蕴开的那一刻,简直是味蕾极致的享受。
以前觉得这些小店的东西不卫生,加上她身边的小姐妹全都嫌弃没品位、不上档次,所以她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一顿饭吃下来可谓是鸦雀无声,两人都没有再开过口,舒南乔是不知道说什么,郁北弦却是觉得没必要。
他们又不是很熟,他没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
况且她能这么安静更好。
舒南乔坐他车的时候还觉得坐立难安,这种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
“那个店的黄焖鸡好好吃啊,你下次还能带我去吗?”她缓缓挪动屁股坐到后排中间,透过中间的缝跟郁北弦说道。
“不能。”郁北弦声音冷冷地从前面传来。
果然还在生气。舒南乔抿了抿唇,很诚恳地看着他说:“对不起,我不该在饭店里说那些话的,让你不开心了吧。”
郁北弦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舒南乔:“?”
“你该不会以为我一直不说话是因为饭店里的事吧?”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不是吗?”
“不是,因为你太吵了。”郁北弦说。
“……”妈的,白费她愧疚那么久了!舒南乔恼怒地重新坐回靠车窗的位置。
到了自己家门口,舒南乔头也不回地下了车,郁北弦却突然喊住了她。
她就知道他会后悔!舒南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故意慢吞吞地扭过来,不耐烦地问:“还有事吗?”
“我知道沈城是什么意思,他想通过联姻来稳固沈氏集团在国内的根基,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郁北弦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接着说:“所以希望你以后能无视沈城的一切话,我来找你也装作看不见。”
他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语气也没什么温度,显然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所以,她这是、又一次、被拒绝了吗?
舒南乔笑容逐渐凝固。
郁北弦扭过头缓缓升上了车窗,黑色的太阳膜遮住了他冷峻的脸庞,也挡住了舒南乔的视线。
下一秒,他一踩离合,车子“唰”地飞了出去。
舒南乔吃了一嘴的尾气。
望着逐渐远去的车子,好半晌,她才幽幽地冒出一句:
——靠!
她只感觉五脏六腑里有一阵火在熊熊燃烧,愤怒顺着尾椎骨爬上头顶,美眸充斥着怒火滔天,头发都恨不得竖立起来。
到底是谁给这个男人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她?!
满腔怒火在最后都化为三个字: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