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白玉鸣痛彻心扉的哭嚎,杨有福心乱了,可他的脚步并不曾乱。他沿着预定的轨迹,抬起腿,迈过门槛,消失在庄重肃穆的白府深处。
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吴二,你又死哪去了,拿酒来啊!”
……
杨有福回去的速度被来时快了好多,他甚至忘记了回家的路。直到抬眼看到龙山书院的大门,这才想起,自己走的太过匆忙。
摸摸背上的长剑,似乎少了些东西,可想起离开清风镇的情形,他叹息一声。
‘本来就了无牵挂,就这样吧!’
终究杨有福没有返回客栈收拾衣物,他走进了龙山书院文渊院的住处,也没怎么收拾,就那么合衣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杨有福从来没有睡的那么香甜过,竟然没有做梦,一睁眼,天就亮了。
早晨的书院宁静怡人,弯月湖里的荷,湖畔的柳,柳林里的少年,还有那朗朗的读书声,都让杨有福着迷。
可这一切又似乎与他毫无干系,如同墙上挂着的画,美虽美,却又遥不可及。
唯一不同的,是杨有福入了画,却丢了心。
三年级甲字班的学子依旧同前,刘栋余的座位仍然空着。
等杨有福步入学堂,所有人都露出不同的笑脸,像是欢迎,又像拒绝。
这些杨有福全都不管,他直直的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等着袁先生带他走。
陈一舟凑上前来,和杨有福打了声招呼,宋思瑶也冲着他眨了眨眼。可杨有福总觉得很怪,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啦。
等到袁先生走进学堂,杨有福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果然先生没说上几句话,就招呼他们五人出了门,楼下一溜排着四辆马车。
看着其他人都带着包裹,唯独杨有福手里空落落的,袁先生面露不悦。
“杨有福,昨日不是交代好了吗?”
“嗯,先生,我准备好了。”
“好了,就拿一把剑?”
“嗯,就一把剑。”
“好吧!”
先生转过身,对着五人。
“尔等今日随我入山,可得擦亮双眼。武道阁不同于文渊院,讲究的是手下见真章,千万莫文绉绉的让人看不起。咱不怕事,但也别惹事,若是遇上不长眼的,得记着,咱文渊院的人也不是泥捏的。嗯,好了,大家上车吧!”
袁先生率先去登上打头的那辆马车,宋思瑶和李如烟登上第二辆车。
陈一舟本想跟着杨有福,却被他瞪了一眼,讷讷的跟着齐荣锦登上第三辆车。
杨有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学堂,也蹬上车。
“走!”
袁先生一声号令,四辆马车,在青石道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出东门,沿官道一路向东,远处的龙首山愈发清晰。
鸟鸣山幽,旷野无人,少了京城的喧嚣,多了一份孤独,似乎这若大的天地只有几辆车,几个人。马车上的少年们不时挑帘四望,嬉笑声不绝,唯有杨有福不动声色,如道士入静,就连马车夫也憋不住,回头笑道。
“小先生,你咋不出来望望风啊,这龙山可是神仙地,美得很。”
杨有福一笑,不置可否。
这里他可是来了好几回,一片旷野,几棵杂树,哪里又美了?
车夫见杨有福不做答,似乎很不甘心。
“小先生,你还是喊几声吧!我可听说那山上的贼娃子厉害的很,这要是去了,话都不敢高声。如今不喊,今后想喊就难了。嘿嘿,我可是好心。”
杨有福这才知道原来武道阁果真不同,规矩极多。可这会儿,他就是不想说话,他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被话憋死?
几十里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不是道路不平,而是这车上的人太过快活。
停停走走,等听到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声和不时传出的叫好声,那隐在林间的武道阁大门已隐约可见。
马车一下子慢了下来,似乎眼前就是禁地,超不得,就连前几辆车上的嬉笑声也突然间消失了。
杨有福挑起车帘,远远看到武道阁的大门前围了一大群人,粗略估计不下一百。
他正好奇,谁知那车夫却是一惊,扭头低语。
“小先生,你可得消停些,莫惹了那伙凶人。”
杨有福一笑,摆了摆手。
“凶人?难道这武道阁都是些厉害角色。”
那车夫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
“小先生,你是不知,我每次送人来,他们都会刁难。咱是文士,记得忍字头上一把刀,等过了今日,再找回来不迟。”
他这一句,说的莫名其妙,可杨有福还是听出来其中的意思,那就是进初次进门,要想顺当就得装孙子。
他很好奇,跟着袁先生还要这么吃瘪吗?他倒想看看。
果然四辆马车刚到大门附近,就被那一群人拦住了。
哄闹间,袁先生下车,竟然独自离去,只是给五人知会一声,入了书院,去武道阁找他。
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理直气壮,仿佛这天底下的老师都是这么潇洒。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不,不带走一名学子。
杨有福愣了,也只好走下马车。那马车夫瞅了他一眼,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反观其余四人,虽然也惊慌失措,但比起杨有福却是平静好多。
看来这应该是武道阁的一个传统。嘻,有意思。
杨有福轻笑一声,眼看着袁先生走进大门里。那聚拢在大门外的一群人就围了过来,如同围观耍游戏的江湖艺人,指指点点,大声嚷嚷。
这群人着统一的劲装制服,胸前也有和文渊院一样的那个标志。只是穿在身上更加干练,少了儒雅,多了英气。
其实要用杨有福的话来说,就是少了奶气,多了匪气,说起来他还是蛮喜欢的。
毕竟在清风镇生活多年,那深藏在骨子里的匪气怎么也压不住。
杨有福粗略扫了一眼,这一群人服饰分成了四个颜色,白、黄、青、黑。
着黑衣的人数最少,着白衣的人数最多。
而且每几名黑衣劲装少年身边都围着其他颜色服饰的人,一个个恭恭敬敬,似乎等级森严。
怪不得听说武道阁的学子大多数最终都会从军,还没结业,就有了军武的模样。
想必黑衣的都是高年级的学子,那白衣的应该是新入门的菜鸡。
杨有福抿嘴一笑,这样挺好,却不知道,待会儿自己有会穿上那种颜色的衣服。
还没等他看个明白,有一青衣少年,肩扛长枪大喊。
“哪一个是杨有福,竟敢欺我昆山关儿郎,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过师兄们的入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