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有福抛了手中长剑,背着身摸起布单帮她披在身上,正要松开抓住女子手腕的那只手。
“杀了我。”一个沙哑低弱的声音传来。
杨有福折回头,女子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她突然哀求着,把手里的短匕朝杨有福身前递来。
杨有福手足无措,急忙把短匕夺了下来,扔得远远的。
那女子猛的直起身,不断哀求着,“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你了。”
她抓住杨有福的手把脖子递了过去,昂头盯着杨有福呢喃着:“求你了,杀了我,杀了……”
杨有福有些惊慌失措,缩回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做些啥才好。
正在迟疑间,那女子猛的一窜扑了过来,搂着了杨有福的脖子。因为扑的过猛,裹着身体的布单滑脱下来。
可那女子不管不顾,就这么赤裸裸的抱着。杨有福只觉得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仿佛轻轻地摇晃都会把怀里的这具瓷器挤得粉碎。
时间过了几息,也可能只有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全身瘫软,了无声息的瘫倒在炕上。
杨有福不敢低头,只是默默地把布单给她盖好,转身出了门。
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的落雨,他突然想喝上一壶酒,可惜那个酒囊早被他扔的不见踪影了。
过了差不多半袋烟的功夫,他深吸一口气又走了回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插在背后,又把那把短匕扔出屋子,然后把那些个尸体一一挪了出去。
“你别走,好吗?”他正朝外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嘶哑而怯懦的女声。
他放下尸体,转过身,那女子把自己裹在布单里露出一个脑袋。
“我想通了,不死了,可现在我动不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女子低着头,脑袋上的乌发不停地颤抖着。
“柜子里有衣服,你帮我拿一件。”这次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杨有福在柜子里翻出一身青衣递了过去,女子从布单后探出一只手,把衣服接了过去。
杨有福转了身,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突然身后传来低低的哭涕声,杨有福大惊,刚一转身,就惊讶的大张着嘴巴,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女子跪坐在炕上,赤露着身体,双手不停的抖动着,那身衣服无论如何也穿不到身上去。
外面的雨突然间猛了好多,哔哔啪啪的雨点把地面砸的直响,杨有福来回渡着步,一脸焦急。这时,他才想起来,还有一人在雨中等着。
“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呜呜,呜呜。”身后的女子的哭涕声如一把尖刀把杨有福扎的生疼。
他心里一横大踏步走了进去,歪着头,把女子搂在怀里,摸索着穿上了衣服。又一俯身把女子背在身后。
踏出大门的时候,他又折了回来,匆匆的在东厢房里停留了几息的时间。
背上的女子身体猛的哆嗦了几下,又安静下来,却把搭在杨有福肩头的手放的紧了些。
“等一等吧,把你放在这里太不安全。”杨有福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就窜入雨幕里。
杨乃寨唯一的巷子里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一道道血水从一所所石头屋子流出,汇聚在巷子里,形成一条血色的溪流。
杨有福加快了步伐,绕过巷子里散落的尸体,窜出寨子门洞,沿着山脊朝山下跑去。
他越跑越惊心,步子就变得越快,直到看到那棵大树,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树下有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正翘首等待。
他忘记了背上那人,仰着笑脸,欢快的一路跳着,站在云公子面前。
扬起脸,笑着说道:“我回来了。”
面前的人影没动,更没说话,目光却穿过杨有福的肩头,朝着背上的女子看去。
“她是谁?”
“一个女子。”
“我又没瞎?”
“真就是一个女子。”
云公子侧身走了几步,从头到脚把背上的女子打量了个遍。因为衣衫单薄,加上大雨,女子玲珑的躯体暴露无遗。
“女子?”云公子望见女子双脚和小腿上沾的鲜血突然勃然大怒。
“好你个杨有福,你就是个混蛋。”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重重的落在杨有福脸上。
“你,你凭什么打我?”杨有福挺着脖子,颈间青色脉管怒张。
“凭什么,就凭你做的混账事。”云公子伸手指着杨有福的鼻子大骂道。
“我哪里混账了?”他愤愤道。
“哪里混账?你还真不要脸,把坏事做了,连人都带了回来,怎么?是不是要我给你补办个洞房才好?”云公子青着脸,手指戳上杨有福的鼻尖,口水喷了他一脸。
“我……”
“我什么我,太不要脸了,我呸。”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又换上一张笑脸,迎手把背上的女子抱在怀里,柔声道:“别怕,有我给你做主,他要是欺负了你,我绝不轻饶。”
可他越说,那女子越害怕,身体不停地抖动起来。一张脸转向杨有福,可怜巴巴的点着头,豆大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你,你去死吧。”云公子踹了杨有福一脚,令他打了个趔趄,跌倒在地。
这时,云公子才发现杨有福背上有伤,一大片衣服都被鲜血染红。
“你,唉!你怎么不去死啊!”他跺着脚,神情落寂,一双眼瞬间失去了亮光,抱着那女子跌跌撞撞的朝山脊下走去。
眼看着云公子越走越远,杨有福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如同散去弦的弓,无力的仰面躺倒在泥地里,任凭冷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
“要是能洗净才好,可惜!”他在心里哀嚎一声,又翻身站了起来。
那个便宜的哥哥、未过门的嫂子、李根宝,还有那一群兄弟都在等他的消息,他不能停,他们还等着自己。
杨有福想到离开时那散乱的马蹄声、兵器撞击的当啷声,还有李根宝的吼叫,白玉鸣拿着盾牌的身影,心猛的一沉,浑身又有了力气。
他把脚边的长剑背在背上,拿起长弓,深吸一口气,朝着山下灰蒙蒙的雨幕奔去,带出长长的一道雾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