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洮其实没和妖后一起住多久,自从入了宗学以后,妖帝就给临洮分了单独的宫殿出来,让她自己单住。不过她的宫殿离鸣凤殿不远,两处之间还有一条木质长廊连接着,十分方便。
长廊的两侧栽着许多花,每一株都是妖后亲自打理的,长势十分喜人,临洮每一次走过这条长廊,都忍不住要观赏一番。
如今,妖神宫多年无人打理,长廊有些旧了,两边遮光的帘子虽然还好好的,但难免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不再光鲜亮丽,那些花也成了没人管的野草,好在大多数也都活着。
徵清看了看,其中长得最好的竟然是一丛牡丹。
牡丹娇气,没人精心打理还能开得这么好,委实是难得。
妖神宫曾经住着两位妖神,所以妖神宫里的花也多少沾染了些灵气,有了些自己的意识,是以并不大遵循花期,它们有时候心情好了就开花,心情不好就落叶,任性得很,每每如此,都会惹得妖后惦记好久。
如今那株牡丹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儿,竟开得十分欢快,艳红的花大朵大朵挂在指头摇摇欲坠,引得不少蝶儿环绕。
徵清走近看了看,伸手碰了碰其中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昔日主人的气息,又或许是沾染了徵清身上的灵力,那花竟然在徵清面前“叭”的一下绽放开来。
一片片娇嫩的嫣红花瓣缓缓舒展,露出里面的鹅黄花芯,霎时,芬芳扑鼻。
“你倒是个有机缘的。”
徵清说着,抬手在花干上点了点,为这株牡丹开了灵智,算是点化她一番。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徵清不出手,这株花再过个百年也是会生出灵智来,然后慢慢领悟修道法门,开始自己修炼的。
徵清一步步走过长廊,很快便到了自己以前的居所。
这里不比鸣凤殿,前院花草很少,一大片院子都由青石板铺就,是她练武的地方。
徵清目光眷恋地看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曾经她是那么讨厌这里,那么厌恶练功,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曾经所有厌恶的也都成了奢侈……
沉迷于回忆之中的徵清并没有察觉自己正在被人窥探,而她眼中的眷恋和不舍也正好被正在看着她潋月精准捕捉到。
潋月死死盯着水镜中的徵清,双眸微微泛红,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徵清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见她幼时刻在墙上的身高刻度居然还在,便弯腰拾了一颗石头,在墙上比着自己如今的高度划上一个新的记号。
做完这一切,又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功,这才往殿内走去。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陈设,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一样。
徵清伸手抚摸着她曾经睡过的软被和床榻,看过她收藏的那些新奇玩意儿,还有花瓶里藏着的宗学试题答案……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让徵清心中发疼。
是她亲手断送了这一切啊!
如果当初她没有喜欢上溱洧,而是按照爹爹和阿娘所想一般,嫁给了明锦的话,是不是如今他们都还好好的,妖界也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不是因为她,这一切才会变得如此糟糕?
饶是徵清,这会儿悲从中来,整个人都被自责、悔恨和内疚占据,也再压抑不住,忍不住蹲下身来,抱膝痛哭。
一开始,她只是默默流泪,渐渐的有些压抑不住,低低的哭泣起来,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哭得肝肠寸断。
“爹爹、阿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不是因为我,妖界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们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们的话的!”
此时,水镜前的潋月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浑身散发着宛如地狱修罗般可怖的杀气,一双眼睛通红,隐约还噙着泪水,可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发狠。
他捏紧了拳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连声音都在发颤,良久,才用极低的声音虔诚地道:“殿下,是你回来了,对吗?”
只有殿下才会知道那些东西放在哪里,也只有殿下会把这些当做宝贝,如今徵清上尊这般做派,分明就是殿下啊!
听着水镜中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潋月只觉得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直接穿过水镜到她身边去,抱着她、安慰她,告诉她不要哭,他已经给他们报仇了……
可是不行啊。
他如今是魔尊,是魔界之人,再也不是殿下熟悉、信任的那个人了,而且他还做了那么多坏事,若是殿下知道了,肯定会失望的吧?
潋月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可这是一双沾染了太多人鲜血的手,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
看着镜中徵清蜷缩在一起的身影,潋月定定开口,像是承诺一般:“殿下,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殿下。”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徵清上尊竟然会是殿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才知道这一切,但他敢肯定的是,她一定是他的殿下,他舍命也要相护的人。
以前,是他太过弱小了,面对危险,他什么也做不了,如今他已经是魔神,是六界君主之一,修为已经接近神尊级别,一定可以保护好她的!
潋月如是想。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那骇人的偏执和疯狂,以及……占有欲。
经过了数千年的时间,他对殿下的感情早就已经在回忆里慢慢变了质,只是潋月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
徵清哭了很久,潋月也揪着心看了她很久,最终,潋月确定了徵清的身份,确定了她就是曾经的妖界帝女!
而徵清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进入妖神宫前设下的结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自己苦心瞒着的身份也早已被人知晓。
哭完之后,徵清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只是眼睛似乎有些红肿,于是她施法将哭过的痕迹抹去,确定看不出什么之后,这才准备回去找潋月。
看着徵清的所作所为,潋月只觉得她可爱极了,心中咕嘟咕嘟的在冒泡~
他的殿下果然还是那么的可爱呢,不过,既然殿下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身份,那他就假装不知道,让殿下放心一些好了!
潋月如是想。
估摸着徵清快到了,便赶紧收了水镜,瞬间伪装成虚弱的模样开始靠在树干上休息,顺道将自己的灵力彻底封印,以免被徵清察觉出什么来,不让他再跟着。
做完这一切,他便在心中倒数,等着徵清出现。
“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