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的郕国公大管家现在有些紧张,倒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大门口出现一个怪人。没错,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怪人,不然傻站在门口干嘛?
“这人已经站了多长时间了?”
随着时间流逝,老刘越发觉得奇怪。今日有两位贵客要起来府上做客,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管家位子怕是要换人了。
“从早上到现在都快一个时辰了,这人看起来不像是找茬的啊!”
门房郁闷道。
做他这一行最要紧的不是其他,而是这看人的本事。每日迎来送往的,接触的人多了,就有了一点心得。凡是看上一眼,就能将这个人猜得七七八八。
眼前这人衣着精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根玉簪更是难得的极品美玉,衬得他贵气逼人,就算不是权贵之家,那也是富贵人家,这一身行头就不是一般人能置办起的。
并且这人就算被人指指点点也是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处之泰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一看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来不及了!”
老刘跺下脚,眼看贵客就要来了,要是被贵客看到这一幕岂不是要丢姬氏的脸?
说完就要上前劝其离开,但不等他有所动作,只见门前停下一辆马车。
郑玄勖感觉到马车停下据准备下车,但刚掀开帘子就看到郕国公府门前站着一人。
仔细一看,顿时有些惊讶,连忙下的马车,拱手道:“独孤兄怎会在此?”
不错,站在成国公府门前的人正是今日的客人之一。
“小人不识贵人当前,还请贵人赎罪!”
老刘急忙上前朝独孤谋行礼道。
不管之前家主和独孤家有什么恩怨,但来者是客,对方又是按照礼节前来的,作为东道主,那就没有失礼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此人为什么会在郕国公府前站这么长时间?
郑玄勖有些纳闷,看到老刘朝独孤谋道歉,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某家记得之前的管家可不是你?怎么?换人了?”
面对独孤谋的问询,老刘答道:“拖家主的福,郑管家劳苦功高被家主许诺建立分家,但他只是派遣自己儿子前去,自己不愿离开府上,家主怜其忠心,就让他成为家中供奉,在别院颐养天年。”
老刘说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羡慕,这可是建立分家的资格啊,从一介下人,转身就成了这个大家族中的一份子,这如何不能让他们羡慕?
“哎,你看我这记性,两位贵客既然来了就赶紧请进,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完就邀请几人进去,但让他惊讶的是,府上很少开启的大门顿时大开,家主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了?
要知道,此时家主贵为郕国公,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远在其他两人之上,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迎接啊!
“哈哈!玄勖兄,独孤兄,好久不见啊!”
姬松大笑着从大门后走出,快速朝两人走来。郑玄勖和独孤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两人急忙上前施礼道:“见过郕国公!”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
姬松将两人扶住,就算一独孤谋的勇力也不能下拜丝毫,心中顿时骇然!
这姬松多年不见,武却是实见长,自己这些年也算是勤练不辍,但却在姬松面前丝毫讨不到好。本来还有些不甘的心思,也瞬间熄了。
和这样的人为敌实在不是明智之选,心中那点骄傲也消散了不少。
郑玄勖不曾习武,只是觉得姬松力气很大,但也没多想。以现在姬松的地位能亲自出门迎接他们,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一些。
姬松首先看向郑玄勖,感慨道:“玄勖兄,咱们这些年也算是老交情了,你对松的帮助,松都记在心里。今后要是有事,你只管说一声,只要能办到,我姬松决不推辞!”
“哎,郕国公言重了,咱们同宗同祖,我郑氏岂能看着你被其他外人欺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后可不能如此见外了。”
郑玄勖有些责怪道。
姬松先是一愣,看到它真诚的目光,心中也是感动不已。道:“是本公着相了,是本公的错,本公的错啊!”
说完之后看向看似淡定,其实心里有些波澜的独孤谋,说道:“咱们认识有块十多年了吧?”
“是啊,十多年了。当初年少无知,犯下不少糊涂事,这里给你赔罪了!”
独孤谋没有犹豫,上来直接就将底牌露了出来。
姬松言重闪过一丝忌惮,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个人物。
“不可!”
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管独孤谋的目的何在,但既然人家已经道歉,那自己就不得不接受,这是勋贵之家的规矩。
作为武人,有时候低头认输甚至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以接受。独孤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要是他今日不给其面子,当场拒绝,那从今日之后两家算是死仇了。
还会传出他姬松不能容人的话,对他极为不利!
将其扶住,不让其下拜,说道:“之前虽然你有错在先,但本公当年也是年轻气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要再说了,如何?”
姬松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不管独孤谋道歉和解是真是假他都不在意。要是真的还好,自己就不会揪着此事不放,更何况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吃亏,还差点将独孤谋在宫中摔死。
只要他今后不招惹自己,也就随便他了。要是不长眼,他姬松还怕了不成?
“走,今日不但玄勖兄前来,还有独孤兄这样的英豪,说什么也要好好喝上一场。家中美酒美食早已等候多时,两位还在等什么?”
说完就一手拉着一个大步朝府中走去。
独孤谋一愣,却没有挣脱开来,苦笑一声,也就随着他了。
“慢点,慢点!你个莽夫,走慢点!”
独孤谋无所谓,但郑玄勖就不行了,他就是个书生,被姬松这么拉着,还不如说是被拽着,平日里见的人都是读书人,但遇到姬松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顿时有些急了。
“哈哈!玄勖兄,你这身子骨不行啊,也不知道嫂子”
“闭嘴!”
“是啊,我独孤谋别的不行,但这身子骨可是好得很,女人啊,就要”
“无耻!
“哈哈!”
“”
月朗星稀,初春的月亮透着一丝寒气。姬松和独孤谋都是习武之人,气血旺盛,袒胸露乳丝毫不以为意!
但作为文人的郑玄勖就不行了,早早叫侍女给他拿了一床被子,现在将自己裹的和狗熊一样。
“都说我独孤谋不学无术,但谁又知道我这些年在战场上是如何活下来的?”
撕拉!
扯开胸膛,姬松眼睛一缩,只见他胸前全是伤痕,有一道醒目的伤疤从胸膛划向肚子,狰狞至极。以姬松经验,这一刀要是再稍微深点,绝对会开膛破肚,死的极为凄惨!
“啊!”
郑玄勖后知后觉,看到独孤谋的伤疤,心里猛地一揪,浑身冷汗,酒也醒了不少。
“独孤兄,这是”
独孤谋不以为意,笑道:“还能怎么?我独孤家就剩下我这一根独苗,要是不撑起整个家族,恐怕要不了几年,就彻底退出长安了。”
“我独孤家为前隋,为大唐出生入死,死伤无数,这才换来的荣华富贵,岂能在某家这里衰退?反正就这一条命,要么在战场上为独孤家赢来崛起的资本,要么就轰轰烈烈地去死算逑!”
“某家可以战死,可以被人杀死,但绝不会躺在床上等死!”
姬松神色有些释然,安慰道:“你独孤家也算是世代公侯,又有诸多家将为辅,只要团结一心,就不会有事的。”
“你不懂!”
独孤谋摇摇头,苦笑道:“有时候真羡慕你,你有智慧,有手腕,更有满身的才华,最后还有着皇帝的信任。这才多少年?你从一介乡下的小家族,二十余年就成为不下五姓七望的大族。”
“但我不行啊,我没你那些本事,老祖宗给我留下的就是杀人的本事,只能在战场上博得战功,这才能延续家族。”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姬松:“有时候我就是嫉妒你,凭什么你姬松就能位极人臣,还能有那么多本事?当年我就是不服这才挑衅你的,就是想看看你姬松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得皇帝如此信任?”
“但你们也看到了,某家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文采不如你也就罢了,连我引以为傲的武艺也不如你。”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都想毁了你!”
随后又摇摇头:“但是不行啊,我没把握,更不敢如此做。就算侥幸成功了,我必将被皇帝清算,加上你姬氏,我不想死都难!”
郑玄勖舒了口气,他有些后悔留下来了。这个人简直就是疯子,在正主面前说出自己想杀了你的话,这不是傻子就是有恃无恐!
想到这混蛋的背景,也只能是后者了。
陇西贵族军事集团死而不僵啊,这么些年看似隐藏幕后,但其势力不见得降低多少。
现在西域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安西都护府,还有那安东都护府,安南都护府,都有他们的影子。
这些年不在朝堂,但他们的触手却无处不在。军中势力更是强得可怕!这些年皇帝不断打压他们,但也只是在朝堂和关中清除了他们的痕迹,但在军事上却不得不倚重他们,都护府军政大权在握,和一方诸侯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现在他们没有能将所有人拧成一股绳的领袖出现,加上青黄不接,后起之秀难以为继,这才不断向皇帝妥协,以求自保!
“你喝多了!”
姬松摇摇头,就想结束这场无聊的宴会!
“不,我没有喝多!”
独孤谋站起来,拿起身边的佩剑,高声道:“我就是不服,凭什么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而我们这些为大唐出生入死的人却只能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苦熬?”
“大唐是我们先辈用血和性命换来的,他李氏做了江山就能翻脸不认人了?”
“凭什么?”
“啊!”
“哐嘡!”
姬松甩来甩手,看到瘫倒在地的独孤谋,嗤笑道:“就这点酒量还不服这不服那的,想干什么?不就是死了几个人,过了几天苦日子,就委屈了?”
“和那些死了的人相比,你算是幸运的了。”
“起来,别装睡了!太假!”
随脚踢了郑玄勖这货一脚,没好气道。
“啊喔!”
郑玄勖伸个懒腰,看了看周围,当看到瘫倒在地像个死人的独孤谋,惊讶道:“你不会杀人灭口吧?”
说完还警惕地看着姬松,大有情况不对就跑的样子!
“灭个屁的口,据你这样的小鸡仔,我一手能打十个,你能跑的了?”
对于这个怕死的家伙姬松嗤之以鼻,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还有这装傻的一面?
“这家伙也太口无遮拦了,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要是被陛下知道这家伙死定了。还好你及时将他打晕,要不然还不得出什么事呢。”
完了还叹气道:“我怎么就这么点背呢?这事都能让我遇到?要死今日知道他也来,我说什么也不会来的。和这家伙在一起,就像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一样,太危险了!”
姬松翻个白眼,别人不知道,但对于这家伙自己还是了解的。
要不是这家伙,郑氏族中那些老家伙现在一个个能乖的和鹌鹑一样?论手腕,轮狠辣,这家伙一点都不输于地上躺着的那位。
“行了,在我面前你装个屁啊!”
说完也不搭理他,叫来管家让人将独孤谋抬进客房去,现在天气还冷,要是冻出个毛病来,那些老家伙非得和自己拼命不可!
现在那些人就是一群疯狗,没有后继之人,他们想要保住现在富贵,就只能装作全身是刺,逮着谁就咬谁,他可不想成为那群人的目标!
天色已晚,俩人招呼一声,就回到房间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