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众生相
当杨铭走出了警士训练所，外边等候消息的蒋干就凑了上来。
蒋干是杨老爷子的租客，同时也是遂宁人，一直在西门的苦力堆上打混，前不久刚刚加入了一个袍哥公口所以杨老爷子就拜托他帮着杨铭领路，如果有事情也好照看一下。
“铭哥儿，成了？”蒋干一脸堆笑，自从知道杨铭是从英国回来的海归他就一直盼着能跟着杨铭混，哪怕当个随从也好。
“哎，没成！”杨铭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没心思和蒋干说话，心里想着接下来的打算叹了口气才道：“先回家，回去再说！”
一听事情没成，蒋干也跟着有些萎靡，他朝着警士训练所吐了一口浓痰斜着眼骂道：“我日他女马，龟儿子的，铭哥都不收还想收啥子？收钱吗？”
他的声音不大，其实也就是说给杨铭听罢了，同时也表明一个态度。
如果让他真伤警士训练所门口去骂蒋干肯定不敢。
两人一边朝西门走，走了一段路蒋干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杨铭问道：“铭哥，你刚才是不是忘了给他们钱了？”
“呵呵，你懂得还挺多的嘛？”杨铭饶有兴趣的看了蒋干一眼。
“那是当然，怎么说我也在成都混了大半年了！如果铭哥你刚才忘了给钱咱们现在掉头回去补上兴许还有机会的，要不咱们这就回去？”
蒋干实在是太知道有一个当警士朋友的重要性了。
这年头会下力的不如会使脑子的，会使脑子的不如有钱的，有钱的不如有背景的。
如果杨铭能够成功当上警士他自然能扯着杨铭的虎皮在外面干点儿小事，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所以看到杨铭没有进到警士训练所蒋干才这么热心。
毕竟，大家都是遂宁人嘛！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更何况两人还有房东和房客的关系，自然亲近一些。
“给了，不过人家不收！”杨铭淡淡回了一句。
蒋干这才死了心，慢悠悠的跟在杨铭身后往回走。
回到了西门蒋干就去了公口安排下继续当苦力当搬运，他今天陪杨铭耽搁了小半天下午还的把上午的活补上。
杨铭则准备回家一趟，重新换一身西装，晚上他还要去见张老三和那位李二少再穿身上这套有烟洞的西装就有点不合适了。
也幸亏带了几套衣服要是在成都买还未必能买得到，关键是价钱还高。
现在的成都城街面上还是清一色的青砖路，因为年久的原因很多地方失修好多地方都列开了，不过总体上来说还算雅致，有股浓浓的时代感。
西门这边显然比起九眼桥就要差了很多，不单从街道可以看出来，一路上的民宅都要显得弱势很多。
要么低矮，要么老旧，要么就是一大股霉臭味扑鼻，走着走着说不定还能看见一大滩牛屎。
杨铭所在的街道名叫楼兰街，经过红牌楼再道拐不远就到了。
不过杨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红牌楼的墙角下停了下来。
一大早就去了九眼桥，然后在警士训练所又耽搁了好半天他早就饿的不行，正好看到挑着担担面的老表他也索性吃碗面垫垫肚子。
还别说现在的担担面绝对货真价实，说一碗绝对是一碗，臊子还十足，就着老表递过来堪堪只能坐下半拉屁股的小板凳吃起来感觉味道还真不错。
等吃完了面付钱，才1毛五分钱！
等回到了楼兰街不少街坊就探出头望了过来。
这两天下来大家伙都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杨老爷子英国留学回来的儿子，前几天其实他们早就暗暗把杨铭看了遍，听说今儿杨铭要去警士训练所应征警士如今人回来了都想来打个招呼。
毕竟如果杨铭如果真当了警士他们也好沾点光。
特别是那些街妇更是交头接耳，早就开始议论起来。
等到杨铭走进，就有人上前打招呼了。
“杨少爷回来啦？听说你今天去应征警士啦？”
“哎哟，我早就给杨老爷子说了，杨少你是堂堂英国留学回来的人才，应征警士肯定行啦！”
“杨少，以后当了警士你可得照顾照顾我们啊，我就是李老栓的婆娘，你应该认得我的啊！”
不大会儿功夫杨铭的身边就挤了一大群人。
“没考上，都散了吧！”杨铭看了看前边已经打开门笑脸相迎的母亲胡英应付了一句就赶忙走了过去。
顿时！
旁边更大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真是可惜了，怎么就没考上呢？”一位大婶当场就念叨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还是本事没学到家，和洋鬼子学东西哪儿比得上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好！”
“亏得我没把闺女许给他，哎呀，真是苦了何小玉那丫头了，原本还以为攀上了高枝能当个衣来伸手的少奶奶呢，结果我看啊还是个洗碗带娃的命！”
杨铭也是醉了，这些邻里街坊还真是现实，人前一张嘴背后一张脸，还没到一分钟就变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底层人生活的最真实状态。
如果自己不努力，终究逃避不开！
当然也不是说这些人可恨，只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他们已经麻木了，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而已。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议论，一位中年妇女就走到胡英跟前笑道：“杨夫人，你看铭少没考上警士你家借我的钱是不是应该还我了？反正你们家也用不上对不对？而且你们家家大业大的也不差我们家这点小钱。”
见中年妇女开了口，紧接着又有几个妇人上前把胡英团团围住，其目的都是为了让胡英还钱。
其实杨铭也知道情况，自己老爹给自己留了一笔钱不假，却并不是一千块法币，大概只有不到600，为了让他给警士训练所的人送礼这才在街坊里借钱凑了个整。
而这些借钱给杨家的人其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杨铭当上警士能够照顾他们一二。
只是一个个的一听到杨铭没考上警士连脸都不要了！
胡英被这些妇人气的脸色泛青，当场就爆发道：“张大柱家的，昨天是哪个瓜婆娘死皮赖脸的跑到我家屋里要借给我100块？还说不急着用，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一天都没到就改口了？你怎么不把你拉出来的屎吃回去？想要钱没门，要命有一条，你要不要？”
胡英原本就是杨家大妇自有一股威严在，以前的时候当太太为了杨家的体面对人那是和和气气的，现在面对这些翻脸不认人的街妇她可没有好脾气，开口就是当年没出嫁时的暴脾气。
“杨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又有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夫人道：“这天底下的事情哪儿有一层不变的？前两天借给你家钱咱们是不急着用，可是现在急着用了嘛！娃儿要念书，现在米价又在涨，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反正你家现在不需要用钱了就还给我们嘛！”
“还，还，还！我可没说不还！昨天我就说好了，最早也要半年才能还你们钱，要么等半年，要么就把我的命拿去！”胡英两手叉腰毫不输阵看到杨铭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杨铭就往屋里走，进了门狠狠的把门关上，走了几步不放心又把门栓给栓上这才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