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景明和谢半珩都坐在饭桌上吃饭。
景明没说话,谢半珩更不想说了,也不知道是懒还是赌气。
景明感情迟钝,谢半珩又装得跟没事人似的。
一个不知道对方生气,一个等着对方主动低头道歉,于是今天的饭桌上也延续着往日的寂静。
景明没感觉到什么,“那个盲人视觉辅助眼镜,你还要吗?”
“要”,谢半珩点点头。
“如果要我们自主投产的话就比较麻烦,要注册公司、建立生产线、招聘工人、四处推销跑业务”,谢半珩一旦到了正事上总是显得格外正经。
“我的建议是我们直接去购置一家工厂用于生产这个,或者干脆去参加科技比赛,如果某个公司有意向购买的话,我可以直接注资”。
这样一来,原本工厂的生产线,工人,业务渠道都有,最多也就是变更,不至于要从无到有去建立,能省很多事。
景明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查过了,寒假的时候s市有科技比赛,我打算去参加”,
谢半珩眯起眼睛,怀疑他,“你是不是打算去这个比赛上找买主?”
好啊!居然放弃他去找别的买主!
谢半珩撇嘴,虎视眈眈盯着景明。一副要是他敢点头就咬死他的样子。
景明毫无所觉,“我觉得你很可能会注资购买我产品的企业,并不是想甩开你单干”。
“哼”,谢半珩冷声道,“最好是这样。否则我就……”
“否则你就怎样?”
谢半珩噎住,有点恼羞成怒,“跟你绝交!”
景明莞尔一笑,“那还是不要了吧,我挺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谢半珩手指下意识的捏了捏筷子,良久,才出声,“好”。
看在你说要交我这个朋友的份上,要不就……原谅你吧。
“我还想做一个触觉放大器,放大触觉,也是用于盲人的,到时候一起带到科技比赛上,看看有没有买家愿意买?”
谢半珩点头,他对盲人用的东西不太感兴趣,毕竟他自己用不上。
但跟景明聊天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呢?最近在做什么?”
景明目光灼灼的看向谢半珩。
你听了我的未来行程表,礼尚往来,我也应该倾听你的。
谢半珩一愣,说道,“编曲子啊!”
“哦哦”,这种作品多半是私人的。谢半珩没有主动提出要给景明看,景明也不好说。
“有个半成品,想听吗?”
谢半珩低声笑起来,景明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声音很有磁性,非常悦耳。
“你的声音很好听,曲子一定也好听”。
毫无关联的夸赞,但是景明眉眼都太干净,语气也诚挚,便显得这份夸赞格外的真心实意。
哄得谢半珩眉开眼笑。
“你等着”,谢半珩撂下碗筷,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去拿东西。
景明就坐在位子上,安静地等他。
谢半珩回来的很快,他已经把小样录制完了,转成了mp3格式,可以直接在手机上播放。
谢半珩按下了播放键。
“砰!”
景明被吓得手一抖。
是大炮开炮的声音。
谢半珩前仰后合,竟然大笑起来。
能把素来镇定的景明吓到,是很愉悦的一件事。
音乐最开始就是极为激昂的一段,全是各色枪炮声。
景明的耳朵很好使,他疑惑道,“这些枪炮是不同型号的吗?”
像闷雷,像布帛撕裂,像暴雨打在芭蕉叶上……
有的声音更尖利一些,有的更圆钝一些,有的又闷又沉,有的又轻又脆,音调高低,频率长短各不相同。
“对,我用钢琴、吉他、竖笛……各式各样的乐器仿出来的”,谢半珩有点得意,“好听吗?”
景明点点头,的确很有意思。
这人用不同的乐器仿了各种武器的声音,然后将这些声音进行裁剪,拉长、缩短、重复,让它们经过变化后和谐的汇入同一支曲子当中。
会叫人想起大漠黄沙,绵亘雪山,那些苍茫辽阔的意向里夹杂着金戈铁马、烟尘胡笳。
从激昂不已、酣畅淋漓到凄婉哀怨、百转千回,音调复又高起来,重复征战的主旋律,教人慷慨振奋、舍生忘死。
景明忍不住问他,“这只曲子有名字吗?”
“暂时还没有想好”,谢半珩摇摇头。
谢半珩有点苦恼,“你有什么建议吗?我不太擅长取名字”。
景明想了想,“——破阵”
“这个好”,谢半珩眉飞色舞,“很贴切”。
“这还是小样,等我完善以后就拿出去发行”。
谢半珩眨眨眼,有一点小小的得意,“要是到时候有人听,我就火了”。
景明忍俊不禁。这时候谢半珩终于有一点十六岁少年的样子了。
景明忍不住想逗逗他,“那你火了之后要干什么呢?去娱乐圈吗?”
谢半珩一愣,“火了以后我可能就……退圈了”。
景明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笑,原本温润的眉目更是熠熠生辉。
谢半珩只觉这人就算只露出上半张脸也很好看。
他总也忍不住去看景明。
星辉散落在他的眼底,眉梢眼角俱是含情处。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不说话的时候又是脉脉不语。
“谢半珩,谢半珩”,景明接连唤了他两声。
谢半珩猛地回过神来,狼狈的往后靠,又突然撞上椅子背,差点把椅子撞翻。
他整个人活像是被火烫到一样,心急火燎、狼狈不堪的逃离了景明。
等谢半珩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距离景明两米外的地方了。
景明彻底呆住了。
“你、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半珩强行镇定下来。
他深呼吸几口气,又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那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景明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谢半珩这样的情况,去休息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总是没错的。
“我先收拾好,然后再去休息”。
桌子上还有饭菜碗筷,被他带倒的椅子得扶起来,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得洗……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对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事情做,谢半珩突然不慌了。
他平静道,“你别动,我来,我收拾完就去休息”。
景明站起来,他眉头微皱,担心地说,“你还行吗?”
谢半珩就跟他开玩笑,“男人不能说不行”。
景明忍不住嗤笑起来,“行行行,我不跟你争”。
说是不跟他争,景明还是搭了一把手,两人收拾完东西,这才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景明倒也没多想,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有时间留给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况且谢半珩是个很靠谱的人,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景明拿出课本,他原本是要赶工做触摸放大器的,但是s市的科技比赛在寒假,他还有时间。
而且期中考告一段落以后,现在更重要的是恶补之前没补的七门课程。
“豆子,把初一的英语课本调出来”
【发放任务:恶补初高中英语】
【获得奖励:流畅的英语x1】
景明都佛了,这样也挺好。贫穷并且抠门的系统让人安心
景明学的相当的起劲。
他最近的运气是真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嗜睡症一直没有发作过。既然如此,更要抓紧时间,一鼓作气将这7门课都拿下。
景明压缩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所有时间都泡在学海里。
争取早日在学海里优美的自由泳,而不是狗刨。
景明提起笔,正要梳理知识树。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笔。
无论如何,谢半珩都是朋友,朋友的身体健康还是应该关心一下的。
他起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景明正在厨房倒腾,房间里的谢半珩正在床上倒腾。
他打开自己录制的小样,半靠在床上,两条长腿一叠,手机一遍一遍的回放小样。
哦,现在叫“破阵”了。
像是被这个名字烫到一样,谢半珩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他干脆仰躺下来,关掉了破阵,把音乐调去了自己常听的歌单。
耳朵是潺潺的歌声,轻柔和缓。
谢半珩本来应该躺在床上,在舒适的歌声中放松心情。
但他双目睁着,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顶。
歌单轮播了一遍又一遍,谢半珩忍不住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刚才他到底为什么心跳的那么快,还要逃跑呢?而且这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难道是……那个铜钱串?
谢半珩面色凝重,他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的!可这也太玄乎了。
打从他买了铜钱串开始,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话多、特别会关心人、不敢去看景明……
谢半珩面色沉重。
这个铜钱串子……有毒!
肯定是他杀价,惹毛了那个摊贩老板。
谢半珩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爷爷从前是做房地产的,特看重风水,顶着电视里《走近科学》的节目声给他讲鬼故事。
谢半珩虽然不信,但秉承着华夏人试试又不亏的实用主义精神……
他一个挺身,直接从床上起来,一把从抽屉里掏出那个价值十块钱的铜钱串,正要扔进垃圾桶。
“叩叩叩”
谢半珩猛地回身。
半晌,门口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谢半珩就跟门锁被火灾烧热了似的,根本不敢去开。
景明敲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应。谢半珩估计在房间里玩他的音乐,没听见吧。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杯热牛奶,用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又把这杯热牛奶放在了谢半珩的门口,然后就回去了。
门外的敲门声终于停了。
谢半珩松了一口气。
“叮咚”
谢半珩一惊。
是他手机响了。
手机远远的放在床头,谢半珩站在床尾,总共两米的距离。
宛如天堑。
犹豫了一会儿,谢半珩猛地反应过来。
不就是个手机吗?有什么好怕的?景明又不吃人!
他拿起来一看——“我在门口放了一杯热牛奶,记得喝,好好休息,早点睡”。
是很正常的合租室友关怀对方身体。
没什么好怕的。
谢半珩松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打开了一点门缝,先侧耳听了一下,确认门外没人了,这才把门彻底打开。
门口是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乳白的牛奶,还在汩汩的冒着热气。
谢半珩拿起来。
有点烫。
他下意识的摩挲了两下杯壁,忽然又想起景明来。
他这人皮肤很白,就跟这牛奶似的。眼睛就跟这个玻璃杯一样,清澈见底。
谢半珩深呼吸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景明了。
他有点烦躁,猛的拿起热牛奶。
一口喝光。
然后他轻手轻脚的溜出了门,把那串铜钱先拆开,铜钱是金属,红绳是纺织物,需要放进不同的可回收垃圾桶内。
眼看着一阵丁林当啷声过后,东西都被扔进了垃圾桶里,谢半珩终于长舒一口气,回房间往床上一躺,一觉睡到了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