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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虎皮女·其二十三(1 / 1)

堪堪将大门落锁,虞念卿愈来愈觉得耳侧痒得难受,不一会儿,非但是整只左耳,连左颊都难受起来了。

他回过首去,瞧着宋若翡,嫌弃地道:“你能将自己的脑袋瓜子挪得离我的耳朵远些么?”

宋若翡茫然地道:“为何?”

虞念卿懒得解释,粗鲁地道:“你不那么做,我便将你丢下去。”

宋若翡有恃无恐地道:“你丢罢。”

“你……”虞念卿咬牙切齿地道,“你这狐媚子真真是惹人讨厌。”

宋若翡向来有自知之明,从生前到死后,除了阿兄,无人喜爱过他,他当然是惹人讨厌的。

他已坦然接受了这项事实,但他并不认为被人当面点破后,自己有豁达到平静无波的能力。

奇的是面对素来对他冷嘲热讽的虞念卿,他竟是并未感受到丝毫的伤心,反而勾唇笑道:“我便是如此惹人讨厌,你当如何?”

“我……”虞念卿一时语塞。

“将我丢下去么?”宋若翡故意将自己的脑袋凑近了虞念卿的耳根。

随着虞念卿的脚步,宋若翡的唇瓣一下又一下,若有似无地磨蹭着其上薄薄的一层肌肤。

“人不要脸果真是天下无敌。”虞念卿气得牙痒痒,宋若翡那被他咬过的右腕近在咫尺,上头的伤口不及长好,又添新伤。

他张了张口,最终并未一口咬下。

宋若翡从来没有被人骂过不要脸,觉得甚是新鲜。

虞念卿一声不吭地将宋若翡背到了其卧房,将其往床榻上一丢,又唤了小厮送一盆浴水来。

宋若翡好奇地道:“你为何要在门口等娘亲?”

“你不是送何姑娘出城去了么?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有点……有一点……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担心……真的只是一点点……”虞念卿愈说愈觉得自己是欲盖弥彰,是了,他实际上很是担心。

见虞念卿又别扭起来了,宋若翡失笑道:“你分明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才没有,你休要胡言乱语。”虞念卿气愤地道,“我巴不得……”

我巴不得你死在外头,别回来了。

他并不是这样想的,宋若翡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他命悬一线亦是拜宋若翡所赐。

宋若翡追问道:“巴不得甚么?”

虞念卿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来:“巴不得你快些回来。”

“我儿念卿真乖。”宋若翡抬手揉了揉虞念卿的发丝,认真地道,“其实我将何姑娘安顿好后,走到半路昏迷了。”

虞念卿闻言,泄露出了些微担忧的神情:“是因为救我被那巨蟒咬得浑身是伤的缘故么?”

宋若翡莞尔笑道:“上当了罢?娘亲是骗你的。”

“不知你这狐媚子口中究竟有几句真话。”虞念卿这般嘴硬着,一身的皮肉却应声松弛了些。

宋若翡严肃地道:“我口中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当然俱是真话。”

“我才不信。”虞念卿强迫自己莫要生气,为一狐媚子生气不值当,须臾,又问宋若翡,“何姑娘如何了?”

“程大人若能放弃搜查,这一十三桩命案若能早些结案,待何姑娘养好了伤,便可去向许梓云,也就是将她卖入花楼的薄幸郎复仇了。”宋若翡感叹道,“这人世间的女子大多痴情,而男子却大多薄情,当初女娲娘娘造人为何要分男子与女子,仅仅是为了繁衍生息么?”

虞念卿猜测道:“可能有男子,亦有女子这人世间会热闹些?”

宋若翡笑了笑:“或许被你料中了罢。”

虞念卿思及自己的父亲,恨恨地道:“我爹爹当了一十四年的鳏夫,最终还是辜负了娘亲,但我与爹爹不同,即使心爱之人不幸殒命,我亦不会忘记她,更不会辜负她,不管是一十四年,二十四年,甚至是一百年。”

宋若翡正色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但是念卿,你理当想着你能与她相伴终生,而不是她折于你身前。”

“是我失言了。”虞念卿尚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不知他未来的娘子会是何等模样?

他正畅想着,突地听见宋若翡取笑道:“娘亲的小念卿已情窦初开了,不知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

“我才没有情窦初开。”他忍不住害羞了起来。

“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孩儿么?你既然不是小孩儿,情窦初开天经地义。”宋若翡故意挤眉弄眼地道,“小念卿可有心仪的女孩儿?要不要娘亲去帮你提亲,先下手为强,将人订下,待你及冠后,再完婚?”

虞念卿面红耳赤,否认道:“我没有心仪的女孩儿。”

宋若翡失望地道:“原来小念卿是十窍通了九窍。”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骂我一窍不通。”虞念卿自傲地道,“有不少女孩儿家曾请了媒婆,向爹爹透露过结亲的意向,不过全数被爹爹拒绝了而已。爹爹倘使并未拒绝,我恐怕得挑花眼,才能选出心仪的女孩儿。”

宋若翡夸赞道:“是是是,小念卿一表人才,满腹文韬武略,前途无量,引得万千女孩儿竞折腰。”

“哼,就是这样的。”虞念卿打量着宋若翡,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到底是甚么来路?”

宋若翡佯作镇定地答道:“我家道中落,爹爹意欲将我卖入花楼,幸亏你的爹爹,也就是我的亡夫搭救,使我免于沦落风尘,我为报恩,以身相许。”

“花楼……”虞念卿扫过宋若翡的胸/脯,“你若能丰满些,许能当上花魁。”

宋若翡敲了一下虞念卿的脑袋:“没大没小。”

虞念卿瞪了宋若翡一眼,继而话锋一转:“若不是护着我,你定能毫发无伤地抵达望晴崖底,那望晴崖少说也有千丈,你为何能做到?你与姜氏夫夫一样是修仙人么?可你若是修仙人何以需要爹爹救你?”

宋若翡撒谎道:“我确是修仙人,但我遭逢变故,道行有损,才需要你爹爹相救。”

“我分不清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虞念卿凝视着宋若翡道,“不过我希望终有一日,你能坦诚相告。”

眼前的虞念卿陡然间散发出了超越年龄的成熟。

宋若翡不知自己是否该当允诺,遂一言不发。

“罢了,此事姑且不提了。”虞念卿警告道,“你须得实践诺言,不准再虐待我,不然……”

他想不出有甚么事情能真正威胁到宋若翡,绞尽脑汁后,气势汹汹地道:“不然,待我死后,我便去向爹爹告状。”

明明威胁我要向程大人告发我窝藏何田田便可。

果然念卿本质上是个温柔的孩子。

宋若翡心脏发软:“你爹爹已病逝了,留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我有义务有责任将你好生抚养长大,自不会再虐待你。”

“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要逼着我向爹爹告状。”虞念卿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指了指宋若翡的右足,你将鞋袜脱了,让我瞧瞧严不严重。”

宋若翡利落地将鞋袜褪下,露出了莹白如玉,仿若名家精雕细刻的右足。

虞念卿见这右足从足踝到脚背微微凸起,估计明日会更肿。

恰巧小厮送浴水来了,虞念卿便让小厮再去端盆冷水来。

冰块是稀罕物,府中没有,只能明日去买。

他将宋若翡扶到了屏风后头坐下,接着不咸不淡地道:“你遍体鳞伤,沾不得水,凑合着擦擦罢。”

宋若翡一把扣住了虞念卿的手腕子,玩笑道:“小念卿为何不帮娘亲擦身?”

虞念卿下意识地拒绝了:“才不要。”

这宋若翡当真是家教甚严,不能容许除夫君之外的人看到她的身体,不论对方是男是女?

所以说这宋若翡适才是逗着我玩?

一念及此,他反客为主,抬手覆上了宋若翡的衣襟:“我勉为其难帮你擦身罢。”

宋若翡顿生愕然,以免暴露自己的性别,即刻拨开虞念卿的手,矢口拒绝:“不必了。”

虞念卿心生快意,做出一副孝顺模样:“你不是自称我的娘亲么?儿子帮身体不便的娘亲擦身有何不可?”

宋若翡慌了神:“不可。”

虞念卿欣赏着宋若翡慌乱的神情,嘲笑道:“凭你也敢逗我玩,哼。”

怪不得虞念卿突然改了口,原来是故意的。

宋若翡在虞念卿的嘲笑声中,捏了一下虞念卿的脸:“小念卿的孝心娘亲心领了。”

浴水冷了便不好了。

“快些擦身罢。”虞念卿走出屏风,背对宋若翡站着。

宋若翡解开自己的衣衫,避开伤口,一寸一寸地擦拭着自己的肌肤。

他的面孔映在浴水中,其上附有崭新的擦伤、划伤,不过远没有膝盖上的擦伤严重。

擦过身,他穿上亵衣、亵裤,又披上一件外衫,才踉跄着走出屏风。

虞念卿听得动静,快步扶住了宋若翡。

宋若翡被虞念卿扶到床榻边坐着,又被虞念卿用锦帕沾了冷水冷敷着。

虞念卿不耐烦地道:“要不是苏大夫方才被一急症病人的女儿请走了,我才懒得帮你冷敷。”

宋若翡不解地道:“所以你为何不唤如兰来帮我冷敷?”

虞念卿被宋若翡问住了,当即站起身来,去唤如兰。

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一脸不情愿地道:“算了,送佛送到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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