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你说有什么?”
衙役哆哆嗦嗦:“有,有丧尸。活,活的,杀,杀,人……我亲眼看见的。”
龙骁野跟着轻飘飘地落地,打着哈欠问:“在哪儿?”
“就,就在奎元巷。”衙役指着一个方向道。
说话的工夫,苏秋白三人也下来了。沈沐便带着他们往奎元巷而去。
这巷子不深。才到巷口,众人就听见了惨烈的呼救声。
沈沐循着声音踢开一道门,却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跑了过来。
那妇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双腿不住地颤抖,没跑两下就腿软,仰面摔在地上。
一只血肉模糊,露着森森白骨的手伸了过来,扣在她胸脯上。
妇人吓得哭嚎:“夫君,是我,是我啊。”
那只手微微顿了顿,紧接着往上一抬,泛着莹莹绿光的指甲狠狠扎向妇人胸口。
电光火石间,沈沐挥出一道灵力。那只手的主人就被振飞了出去,落在满地血泊之中。
这院子本来十分阔绰,看得出是富贵人家。此刻却被数不清的断肢残臂所填满,到处血流成河,早看不见地砖的颜色。
被振出去的“丧尸”嗷嗷怪叫,像一只发怒的野兽。
沈沐这才看清楚这“丧尸”只穿了一身里衣,原本洁白的颜色被鲜血染红。露在外头的手脚早已腐烂,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而他那张脸,明明轮廓斯文俊秀,却无比狰狞地扯着嘴角,用一条同样发蓝的舌头舔舐落在唇边的血污,恶狠狠地朝他们龇牙、咆哮。
这“丧尸”看着凶狠,实力却不强,被沈沐打了一下,便连爬都爬不起来。沈沐命裘胖虎拿了根麻绳绑了。
上官玉扶起妇人,柔声问:“这位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泣不成声,缓了片刻才哭道:“我夫君染了那怪病。昨夜婆婆听说以毒攻毒,喝了井里的毒水能够治病。我便煮了一碗给夫君。谁知,早上他狂性大发,见人就杀……”
龙骁野冷哼:“无知。”
妇人听见,垂下脸,埋进臂弯里,哭得更凶了。
沈沐看着血肉横飞的场景,也没心思劝她,只希望蠢人能少几个。
可惜天不从人愿。很快,随州城各处陆续来报有丧尸出现。沈沐等人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堪堪在入夜时分平息了风波。
随州城的张府尹还算是个靠谱的,不到一天工夫就挨家挨户通知到位,让百姓千万别碰毒水。
但人总归是要喝水的。城里百姓哪个甘心等死?若放任他们出去,这怪病就会传染给其他城的人。
进退维谷,张府尹只能再次求助于沈沐。
沈沐想了一天,大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妖物先是下毒令人患上怪病,引自己下山,后又在水里下毒制造丧尸。
这些丧尸目前看着不强,可若是整个随州城的人都成了丧尸,沈沐也很难全身而退。即便退了,也会背负上屠戮百姓的恶名。
如此歹毒的心思,到底跟原主有什么深仇大恨?
沈沐心底隐隐浮起一个答案。
他脾气虽好,却不是任人宰割的主。沈沐很快想好了对策。
他立刻集中全城大夫,配方炼药,分发百姓,暂时压制住那能传染的毒素。然后又派苏秋白三人前往附近城镇求援,送些救命的水来。
只要能熬过几天,沈沐相信自己一定能想出解毒之法。
一夜无眠。
破晓时分,龙影终于传来讯息。那妖物老巢极有可能在城外十里的一处寒潭里。
龙骁野看着沈沐忙碌的背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不久,上官玉突然回了随州城。
上官玉面色惨白:“神君,胖虎出事了。”
沈沐:“出了什么事?你慢点说。”
“我们奉命去求援。苏大哥说保险起见,最好兵分两路。我与胖虎一路。路过城外一处寒潭时,胖虎说听见水里有人呼救,他过去瞧瞧。谁知那水底忽然冲出一道水柱,把他卷了进去。我见情势不妙,也不敢贸然施救,赶紧回来报信。”上官玉一对好看的凤眸憋得通红。
沈沐安慰:“你别自责,回来通知我是对的。”
他的脑子转得极快,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那妖物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诱捕裘胖虎定是为了引他前往。
如此也好,省了不少周折。自己正好也想去会会它。
沈沐叮嘱张府尹几句,便下意识地喊“小白”,却发现一直黏着他的小白没应声。
沈沐莫名感到紧张,忙问旁边的李大夫:“你看见我徒弟了吗?”
李大夫:“没看见。许是帮忙分药去了吧?”
沈沐又问了一圈,都说没见着。
事态紧急,沈沐只好留下口信让小白待在城里不要乱跑,自己跟着上官玉出了城。
他如今灵力充沛,收发自如,眨眼工夫就来到了裘胖虎失踪的那个寒潭。
这寒潭镶嵌在几座高山峭壁之间,唯有一条羊肠小道擦着水边经过。潭水幽蓝,深不可测。
上官玉他们修为浅无所察觉。沈沐一靠近就立刻感应到一股十分浓重的死气——跟随州城里的一模一样。
沈沐十分之怕死。可他不能见死不救。
“上官小姐,你先回随州城。若我明天还没有回来,你就传信给掌教,请他来解随州城之困。”
上官玉踌躇道:“神君,我还是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沈沐摆手:“不必了。我若对付不了,你在这里只会白白送死。”
“哦,对了,小白还在城里,你务必要平平安安地带他回凌云渡。”沈沐补充道。
上官玉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神君对弟子真是情深义重。”
沈沐没心思细想,态度坚决地赶走了上官玉。
他在现代水性不错,包揽过学院里几届游泳冠军。有了灵力加持,在水底待上一段时间,应该不在话下。
如此想着,沈沐凝神屏息,跃入潭中。
潭水冰冷刺骨,冷得似乎能贯穿整个人身体。水下的视野却不差,依稀可以看见数米的距离。
沈沐环视周围,一片诡异的死寂。莫说鱼虾,连一根水草都没有。扑面而来的是臭烘烘的恶心味道。即便不用鼻子闻,也能感受得到。
这潭又深又大,沈沐游了一圈没发现裘胖虎的踪迹,只好往更深处潜去。那恶臭气味一下子浓重了几倍。沈沐差一点作呕。
水底光线不佳,沈沐寻找的速度明显变慢。他搜索了许久,猛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人的一只脚。
沈沐心底咯噔一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将东西扯近来一看,是一只靴子——裘胖虎的。
沈沐愈发心急如焚。他正要往旁边搜寻,突然不知从哪里穿出一道湍急的水流,将他拦腰拽住往水底拉去。
沈沐用力反抗。奈何水流无形,斩断了又重新聚拢,力大无穷、速度极快。
他不知被拖拽了多久,直到眼前漆黑一片,头顶再没有一丝光亮。
沈沐:完了。
他来不及哀叹,突然被水底下的一道亮光所吸引。
那道亮光十分微弱,清浅得几乎看不见,却温润如有实质。只看了一眼,沈沐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困住他的那道水流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沈沐定定地望着那亮光,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复苏了。冥冥之中,沈沐听见一个声音在召唤他。
眼前骤然一黑,忽又重新亮起。
灯火如昼,满眼尽是如火的鲜红。
沈沐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端坐在一张大床上,头上还盖了一块红布。
一把扯下那红布,看见周遭的一切,沈沐不禁哑然。
这屋子极大,雕栏玉柱,奢华非凡。到处都是红纱幔帐,绣满了盛开的牡丹。
案上一对龙凤烛火光艳艳,金鸭鼎里白烟袅袅,青玉制成的合卺杯里满溢着美酒的醇香。
是谁要成亲吗?
沈沐站起来,原本搭在腿上的红布掉在地上,两只金线绣的鸳鸯跃入眼帘。
沈沐意识到什么,猛地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去。
一个媒婆打扮的女人见了他,忙拦住道:“哎呦,新娘子,您上哪儿去?”
沈沐微微一愣:“新娘子是叫我?”
媒婆:“不叫您还能叫谁?”
沈沐:……
这世道居然还有强抢男人做压寨夫人的?难不成自己又穿进了另一本小说里?
穿进另一本小说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白煜了吧?
沈沐心慌起来,甩开媒婆,径直朝院外跑。
媒婆在后面大叫:“新娘子您别跑呀。要是被新郎官知道,非砍了老奴不可。”
沈沐不理她,拼了命地跑。也不知是被人禁锢了修为,还是这次穿越的是个普通人,沈沐一点灵力都施展不开,只能靠双腿跑。
他下意识地不想留在这里会什么新郎。
这院子也不知有多少重。出了一个院门,紧接着又是一个院子,层层叠叠,无穷无尽,跟套娃似的。
每一处景致都不一样,却无一例外种满了牡丹花。正是开花的季节,大红色的牡丹一簇簇一丛丛,争奇斗艳,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沐无心欣赏,一边跑一边暗骂这迷宫的设计者。直累得他气喘吁吁,沈沐终于来到一处没有贴着“囍”字的宫殿。
宫殿修得十分气派,白玉为阶,两边立满了侍卫。侍卫们庄严肃穆,却都像没瞧见沈沐一般,任由他往里面闯。
正殿大门紧闭,沈沐只好绕着回廊乱窜,很快迷了路。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沈沐的心跳骤然快了两拍。
他捂住胸口,清晰地意识到心动的并不是他,而是原本身体的主人。
他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那个声音来源。
沈沐攥紧拳头,咬紧牙关不肯向前。他不想把身体交还给原主。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他,还有放不下的人。
箫声渐渐停了,心跳却越来越快。
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沐儿,你做什么呢?”
声音并不冷,听上去还有几分刻意的温柔。沈沐却听出了其中深藏的警告意味。
能叫巫蛊神君“沐儿”的,显然与他关系非同一般。沈沐生怕被认出来,僵着身子不敢回头,脑子里拼命翻查记忆。
来人却从身后环过一只手,用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挑起沈沐的下巴。
沈沐低头一看,冷不防吓了一跳。正是他在“照影”里曾见过的那柄玉箫。
沈沐微微转头,想要看清来人的脸。
恰在此时,头顶传来一声不像人类的咆哮:“沈沐,你的死期到了。”
这声音沈沐认得——果然是它。
沈沐用力挣扎,拼命想要醒过来御敌。可原主的意识却拉扯着他陷在迷梦中不肯出来。
沈沐咒骂:命都要没了,还思什么春?
他的咒骂似乎起到了一丝作用,原主的意识略微顿了顿。沈沐就趁着这空档聚起灵力包裹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