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按摩还有加在鲫鱼汤里安神的药材,成帝获得了多日以来头一次稍有些安稳的睡眠。
不过这次睡眠并未持续太久，天还未亮，因为身体极度的空虚感，导致成帝从睡梦中清醒。
一身冷汗的他从被窝中坐了起来,环顾了这间除了床便什么也没有了的空荡荡的屋子。
成帝走下了床，甚至没有理会床边的鞋子，光着脚走了下去。
似乎脚底传来的冰凉感能让身体的不适有所消减。
站在房间的中央，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控制不住了跪在了地上。
加上身体各处的疼痛，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从内心深处涌现。
脑中不断浮现自己初见珍妃,然后又被珍妃下药,听信珍妃花言巧语而怀疑自己的皇弟以及许将军，杜国安仗着摄政大臣在朝中作威作福的画面。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脑中不断闪现的画面,耳边不断响起的让他放弃抵抗的声音,让成帝头痛愈烈。
百般难受的他又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企图制造别的痛感来缓解这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秦嬷嬷快速地走到了成帝的身边。
虽然秦嬷嬷是和王府里的几名婢女一起照顾成帝的，但毕竟年岁大了，身体疲惫得比较快,所以在成帝歇息后秦嬷嬷也回了自己房间歇息。
只留下许佑从许府带来的四名暗卫在暗中观察成帝的情况。
因为之前曾经吩咐过他们倘若没有大事情,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加重皇上的心理压力。
所以几人在成帝从睡梦中清醒后并没有太大反应，直到看到成帝突然跪在地上,才有人急忙去找来了秦嬷嬷。
秦嬷嬷急忙走进屋内，看见成帝光脚跪在地上，在用双手撕扯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吼。
秦嬷嬷理解上前将成帝扶起，并轻缓地让他松开抓住头发的双手。
成帝看到了熟悉的秦嬷嬷，慢慢地把双手放了下来。
谁知成帝的双眼竟溢出了眼泪。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湿了秦嬷嬷的衣角。
“嬷嬷，我很难受，头很痛，霖儿的头很痛！！”
有多久没听过成帝在她面前称“我”了，又有多久没听过“霖儿”了。
秦嬷嬷看着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像样子的成帝，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当年那个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成帝。
她轻轻地将面前这个多年来第一次留露出脆弱的男人涌入怀中，就像最慈祥的祖母在拥抱爱孙。
无论多努力，秦嬷嬷也无法把涌上喉间的那股心酸咽下去。
双唇紧闭，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眼眶，划过那张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的脸，仿佛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溪在静静地流淌。
突然，秦嬷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松开了抱住成帝的双手。
“皇上，既然如今如此难受，那便喝一些吧。”
“嬷嬷，这...”
“皇上您等着，老奴一会儿便回来。”
看出了成帝双眼中无法抑制的渴望，秦嬷嬷也不在犹豫，立即起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
那碗黑乎乎的要正呼呼地冒着热气，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
成帝知道，只要喝下它，他的身体会好受很多，甚至能忘记眼前的一切，让他再次睡个好觉。
这药，便是温宁和非台找来的一种与鸦片有着类似作用的，伤害较小的替代性毒品。
温宁知道戒毒的过程有多痛苦，也害怕成帝实在承受不住会活活痛死，所以依照上一世的知识以及翻阅了不少大齐的书。
终于找到了一种较为缓和的替代品——卡痛。
卡痛，其叶中含有帽柱木碱，通过咀嚼可作为鸦片的替代品，在泰国和东南亚通常被体力劳动者用为兴奋剂。
卡痛的药理功能主要是通过生物碱7-羟基帽柱木碱和帽柱木碱实现的，这些生物碱分子的结构和致幻剂相似。
卡痛提取物常常用来阻止或缓解阿片类药物依赖患者的戒断症状，或者被用来降低对一些药物的依赖。
虽然卡痛叶在天然状态下具有一定安全性，但很容易上瘾产生毒性。
能暂时缓解成帝的痛苦，但是会使戒毒的时间加长，还有一定的风险，所以温宁一再跟众人强调。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尽量不要使用。
这时，北定王袁和突然冲了进来。
方才秦嬷嬷命人去取卡痛熬药时，下人就将其禀报给了北定王。
北定王一听闻，也顾不得睡觉了，便立即赶了过来。
正好看见嬷嬷端着药，要给成帝的样子。
“嬷嬷，您...”为何要用药？
北定王正想询问秦嬷嬷，却又瞥到了成帝头发杂乱，满头冷汗，脸上布满泪痕的样子，便说不下去了。
短短的几日，皇兄所承受的痛苦他没办法感受，但是心，却没有一刻不再滴血。
他知道喝下去以后可能会加长戒毒的时间，但是他也知道这能缓解皇兄的痛苦。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把阻止的话说出口，他恨不得代替皇兄承受痛苦，可是他不能。
但是他是不是能让皇兄舒服些，不再那么痛苦，所以秦嬷嬷的决定，他最理解不过。
成帝拒绝了让秦嬷嬷喂药，他缓缓接过秦嬷嬷递过来的药碗。
那股神奇的药香钻进了他的鼻子，他知道，只要自己喝下去了，身上的各种不适就会消失。
他抬起腕，将其放到了嘴边。
可是在秦嬷嬷和北定王二人的注视下，那碗靠近成帝的嘴边后竟然又离开了。
“皇兄，你...”
“这碗喝下去，又要拖上不少时间了吧？”成帝问。
“皇弟，拜托你先帮皇兄将这碗东西端出去吧。”
成帝将药碗递给北定王后，笑着说道。
“皇兄，为何，你明知只要喝下去，你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北定王不解地问道。
“每当皇兄在想要放弃的时候，想想当初为什么坚持走到了这里。”
“撑到现在不容易，若是这碗喝下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碗，第三碗，那大家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皇兄现在好多了，不需要这些药了，若是连这些都扛不过去，又怎么挡在我大齐子民的面前？”
北定王没有接过药碗，因为他分明看见了皇兄因为痛苦而不断渗出的汗珠。
他分明看见了皇兄还在颤抖的身子，他分明听出了声音中夹杂的痛苦和隐忍。
见北定王没有动手，成帝接着说道：
“和儿，听皇兄的话，快去。”
“嬷嬷，您说您出来是皇后帮的忙，快给朕说说。”
北定王接过药碗，慢慢地走出房门，身后传来成帝故作轻快的问话，使他的脚步愈发沉重。
嬷嬷知道成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也知道他此时是在借着话题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整理好表情，便开始给他细细地描述经过。
当听到不管是他还是嬷嬷出宫都是皇后精心安排的时候，成帝叹了一口气。
“嬷嬷，终究是我负了她。”
“皇上，以后日子还长，您和皇后娘娘定能美满地过日子的。”
“她和母后在宫中处境一定很艰难，还有我的皇儿、公主们。”
“朕，一定会回去的。”
声音充满了力量和坚定。
门外的北定王将药处理后已经返回来了，正好听到了成帝的这句话。
气势一如当年夺太子之位时，那样自信满满。
无论如何，他知道皇兄一定等度过这一劫。
京城的皇宫内，同样也是天还没亮，皇后就已经到了太后的寝宫。
听说太后身体不适，苏皇后很快便赶了过来。
夺了凤印的陈媛顾着照看躺在病床上的“成帝”，又要和情郎无顾忌地恩爱。
不知是不想理，还是抱着胜者同情弱者的姿态，竟然也没有对皇后和太后多加为难，撤了二人宫殿外的看守。
所以皇后进得很顺利。
“母后，您感觉如何？”
苏皇后给太后喂了太医开的药后问道。
“还是老样子，哀家无事，最近宫中朝中都不太平。”
“是，听说今日早朝杜国安有要事宣布。”
“要事？莫非涉及皇上和王爷他们？”太后问道。
送成帝和秦嬷嬷出宫的事皇后早已告知太后，太后自然是清楚的。
“臣妾猜想或许是关于他们的。如今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倒向了杜国安，如今顾及一些老臣子的势力，所以他还不敢对宫中动手。”
“只怕他想对和儿他们赶尽杀绝，断了袁家的路，堵死老臣子的口，最后坐上龙椅啊。”
太后无奈地感叹道。
“具体的事情还要等父兄传信，只愿皇上无事，大齐无事。”
早朝。
“诸位大臣，今日早朝本官有要事宣布。”
“前些日子，北定王袁和、威远大将军许崇，谋害皇上，企图夺位，如今竟然在皇上重病之时逃跑，还偷走了苏太傅的兵符，此害不除，大齐难以太平。”
“经过本官与皇子、多位大臣的商议，决定以剿灭逆贼的名义，出兵讨伐反贼北定王袁和、威远大将军许崇。”
“明日便出发！”
杜国安的话音刚落，朝堂内便发出了不少声响。
但是大部分都是表示同意的，一些想要反对的人也被身边同僚拦住了，担心直接在朝堂上以维护反贼的罪名遭到杀害。
所以没过多久，事情便定了下来。
代政的小皇子依旧没有说话的机会，被身边的太监死死地摁在龙椅上，只能拼命挣扎表示反对，只是杜国安不理会，底下的百官更是没有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卡痛来源于百度百科，部分为编造，大家不要轻信，同时也拒绝考据。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