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夜一平听得摇头“你不要赌气。便是不看你与小楼,我和兄长,与阿威也是相交多年的挚友。况且是非曲直,容不得那些人颠倒。”
“哪有什么是非曲直。”雪千影眸底沁出冷意,“我也是站在夜氏的角度。自然,夜家主肯相帮我们姐弟,我自然也是感激不尽。今年夜氏秋冬两季粮食缺口有多少,还请姑母回去之后统计个数量传个话回来,也不必经过英儿,我全都包下了。”
“茕茕!”夜一平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案上,“我在与你说情谊,你不要与我说利益!”
“姑母,我还叫您一声姑母,这本身就是情谊了。”雪千影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却没有喝,“况且说利益又有什么不好呢?我长州如今最不怕的,就是与人说利益。利益总有两清的一天,但情谊纠缠得深了,将来再要解开,就难免要伤筋动骨了。”
夜一平盯着雪千影,看了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良久,不二元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雪千影却笑着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将空茶盏推到夜小婉的面前。
“姑母,你此番要带婉婉回去?”
夜一平摇了摇头“我给她求了个外派长州经手钱粮的差事。事情呢,也不复杂,每年两次买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露个面就算了事。这千灯的房价可不便宜,以夜氏的名义购置房产,也不合适。你看你这里有没有空着的房间,日常起居,再添双筷子。我叫他们直接把婉儿的月钱送给你,你看可好?”
雪千影笑出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寄养女儿说得这般清新脱俗。行吧,反正接下来的日子,我大多时候是要住在小荷别苑的,婉婉就随我留在这里。”
“你不打算回白鹤?英儿一个人支应过来?”夜一平蹙眉问道。
“眼下世家对我声讨正紧,我回去反而给英儿添麻烦。反正也没走出长州地界,有本事他们兴兵来犯。入侵他人私宅,依我长州律法,可是打死不论的。不怕死的大可以来试试。眼下我虽然重伤不能出手,但总有人能帮我支应不是?”
夜一平笑了笑“前商氏家主给你应门,茕茕,你好大的面子啊。”
雪千影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也好,小楼伤势未愈,璇玑我看着也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你这里总要有个高手坐镇,才能叫人放心。我本还想着,调派几个昔日小楼的人手过来帮忙,有这位一浮天士在,我便可以安心了。”
提到夜小楼,夜一平看了看侄子,又看了看雪千影“小楼,婉儿要在这里常住,你带她先去收拾收拾,若是缺少什么东西,你就带她上街采买——如今对于千灯,你堂妹可没有你熟悉。”
夜小楼一怔,他对千灯也不怎么熟悉。这些日子不过就是留在别苑里将养,都还没怎么出过门呢。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夜一平是要将他们兄妹支开,有话要对雪千影说。应了一声是,但人没动。
“?”夜一平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只见夜小楼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卷布片,呈到自己面前。
“这是何物?”
“我们在绾氏的地牢里,寻到了姑丈的亲兄长李仪前辈,这是他用最后的力气留下的手书,特意要我转呈给姑母的。”
“你们寻到的阿仪?!”夜一平满面震惊,站起身来,“他还活着,竟然是被绾氏抓了去?”
“是。前辈被绾氏折磨多年,重伤在身,禁不住任何挪动。见过我之后,便,便自裁了。”
谷 夜一平重新坐下,颤抖着双手,抖开血书,瞳孔猛然放大,而后眼泪流了下来。
夜小楼并不知道李仪的手书之中写了什么,此刻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姑母,只能看向雪千影求助。
雪千影伸手拍了拍夜一行的背,帮她顺气。而夜一平的哭声渐渐猛烈起来,最终竟扑入雪千影怀中,大放悲声。
夜一平哭了许久,这才起身,雪千影让夜小婉陪她去洗把脸,整理一下仪容。姑侄两人随即离开。夜小楼有心想看看那份血书上究竟写了什么,几次伸手,却又收了回来。
约么一刻钟之后,夜一平与夜小婉回转,将手书递给雪千影。
雪千影扫了几眼,也瞪大了眼睛“李仪李佩两位前辈竟然有血族血统?”
夜一平点了点头“这件事婚后不久,阿佩就与我说起过。虽然仙门中人极少与人族通婚,但也不是没有先例。他们兄弟就是血族与人族的后代。我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就连阿佩死后,我都没有联想他是因为这个身份才惨遭厄运的。”
雪千影捧着血书“所以,他们当时是想将两位前辈全都抓了,取血提升修为。只可惜,当时李佩前辈身边已经有了姑母,那些人没有胜算,便立时取血,而后杀之灭口?”
血书上还提到一件事,李仪最初被抓,是被关在昆仑的,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才转移到了绾氏的地牢之中。
直至莫雪歌他们到来。
如此,雪千影猜测,雪靥与泽德广等人的勾结,怕是比自己预想得还要更早些。甚至可以说,当雪靥有了灭世的计划,就已经开始考虑要如何借世家的手,覆灭博山了。
雪千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夜一平道“这样看来,前后那些假称被野兽所伤的普通村民和仙修们,除去当中可能还有血族人,应该都是为了掩盖抓捕阿仪和阿佩的事情,故意为之。可怜那些无辜凡人,为了某些人的私欲和野心,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却连个能为他们伸冤的人都没有。”
雪千影没有说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雪靥。
夜小楼突然起身,说是要安顿夜小婉,又叮嘱雪千影记得服药的时辰,拉着夜小婉走了。
看着雪千影眼珠都不往夜小楼的方向动一动,夜一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姑母有话直说。”
“你一直都不与他说话?”
“也不是故意不说,总之就是没什么话可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话说?像我和阿佩这样,年年对着墓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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