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雪千影和夜小楼出门的时候,修正和夜小婉都还在补觉。雪千影特意吩咐,不要惊动他们。又叮嘱尹默,仔细照顾受伤的师兄弟们。并与她约定了接应的时间和地点。
“不晓得家里派谁过来。”雪千影又道,“你记得传信给边境驻守的师兄弟们,别误拦了傲云天士的大驾,回头他老人家发脾气,我可劝不住。”
尹默连连称是。她本不同意雪千影和夜小楼两人犯险。但想着莲氏这边有人来援,夜氏那边还有夜一宁那样的高手准备着,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陈氏残余战力再高,陈飒布局再狡猾,两人坚持到明日午时,总该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保险起见,夜小楼换了夜小轩的衣裳,摘了千叶玲珑金玉环佩,发冠也换成了夜氏普通子弟的样式,甚至还拿了夜小轩的佩剑充门面。雪千影该做男装,换了一身夜氏的玄青服色,装作是护卫的模样,与夜小楼始终保持半步的身距。
两人按照给夜小轩的书信上所说,两人赶到银沙滩,等了一刻多钟,湖面上飘来一只竹筏。船上一个皮肤黢黑的把式,头戴大圆斗笠,撑着蒿子,张口便问是否是夜氏来的公子。
夜小楼拱手一礼,自称是玄州夜小轩,受人之遥到此,并拿出了书信为证。
那把式也没看信,只是上下打量了几眼夜小楼,嗤笑一声,说果然夜氏富贵,一个寻常公子也这般穿金戴银。
雪千影伪作男声,学着玄州口音,驳斥道:“这是咱夜氏主家的公子,自然贵胄天成,与众不同。别说是穿金戴银,就是这剑鞘上流苏,也够你撑一年的筏子了!”
那把式循声看向雪千影,冷笑道,果然是贵胄天成,就连座下走狗也这般跋扈。
雪千影趁势上前,要与他理论,被“夜小轩”伸手拦住,呵斥两句。转身向把式赔罪,又问他是不是来接人的。
那把式抱着胳膊:“我只收了接一个人的钱……”
夜小楼赶紧拿出钱袋,整个丢给了把式。
那人一愣,连忙打开,见里面都是大钱,还有零星几块金子,瞬间喜笑颜开,也不计较方才雪千影态度不好,直接邀请两人上船。
雪千影似不经意间打量四周,除了这筏子之外,再无别的船只,心道应是没有埋伏,便放心的请夜小楼登船。
不过,那把式在两人站稳之后,还是提醒道:“这筏子小,比不得公子家里的大船。两位站得稳当些,尽量别活动,免得筏子翻了,落到水里去——不过你们玄州是靠海的,公子应该会水吧。”
夜小楼连忙笑着说会。那把式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问雪千影,直接撑起筏子,晃晃悠悠的朝着湖中划去。
三人无话,行了一段水路。雪千影辨别,这不是去往东湖水域中央的方向。这个把式很高明,头前一段确实是往北走的,但不经意间就换了方向,调头向西。雪千影估么,应是要往复水上游,也叫做隐水的方向去。
隐水是连接北境冰湖和长州东湖之间的一条河。河道本身很窄,又受冰湖气候影响,每年有接近半年时间的枯水期,河道几乎看不见半滴水,所以才被叫做隐水。
后来,潇氏和莲氏两家合计,将河道拓宽,又将炎州几处不知名的淡水湖与河道打通,不仅解决了枯水期的问题,也让两岸的农田得到水源灌溉,更重要的是为两州之间,增加了一条可以行商的水路。
雪千影看着沿途风景,心中不仅懊悔,早知要往隐水走,自己应该传信给潇清欢,请他在隐水上游支援,更加万无一失。
果然,又走了一段,前方水路忽然变窄,很快又变宽。
把式道:“想来你们不认得。这里是炎州长州的交界,叫做隐水。”
雪千影道:“不是说约在花船上么?炎州可不兴花船生意,被逮到整条船上连打扫做饭的仆役都算上,全都要下大狱的。”
把式一愣,摇了摇头:“我是长州人,不懂得炎州的规矩。再说,你们是好是坏与我何干,我把你们送到地方,拿了钱就走了。”
雪千影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接话。
又走了约么一炷香的功夫。那把式突然把蒿子放下,说了一声,到了。说完身形一矮,竟直接跳到水里去了!
夜小楼和雪千影双双伸手去抓,却谁也没能抓住他。眼见那把式被水流吞没,没影了。
“这是……”夜小楼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看了一会儿水面,确定那把式不会再钻出来了,便抬眼打量四周,视线所及,竟然连一条船都没看见,不禁越发觉得怪异:“难不成是在水下赎人?咱们也要跳下去?”
雪千影低头看了看水面,拿起蒿子轻轻放在水中,观察了一会儿,便将蒿子丢开:“这筏子还在走呢。咱们耐心等等看。”
夜小楼点点头,又想起那个把式,不禁蹙眉:“这人这么古怪的性情,真能在东湖上活下去么。”
雪千影摇摇头,稍稍压低了声音:“这人不是东湖上的船夫。东湖上怎么可能有人不认得我呢?就算换了衣裳,脸涂黑了,又伪装了声音,他们也能把我认出来才是。”
夜小楼想起,去年到小荷别苑与雪千影游船时,遇见石万同给他们安排的那个小伙计。放在一起这么一比,才令人恍然大悟,方才那个把式果然周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夜小楼正要说什么,又想到石万同已经不在了,生怕招惹雪千影难过,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隐水不算湍急,但眼下水流不慢。几句话的功夫,筏子已经向前漂了十几丈的距离。既然雪千影说要耐心等一等,那他也就抄着手,学着平日里夜小轩的仪态,安安静静的站在筏子正中。
忽而前方一块礁石,惹得夜小楼惊呼一声。幸好筏子顺着水流,恰好贴着礁石蹭了过去。没等夜小楼庆幸,那筏子竟一头撞在了岸边,卡在乱石滩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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