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册是一式两份的,一份存放在中三房的商行内,用作平日里的查阅。另一份放在账房里,是账册原本,用作对照。现在账房烧了,用来对照的证据不见了,而夜小楼书案上他偷回来的那一册,如今已成孤本,没了对照,毫无信力可言,已经算不得是证据了。
夜小楼又是愤怒,又是觉得好笑。那些人销毁证据越是狠绝,就证明背后的问题越是难以想象的庞大。
“阿远,你带人暗中监视夜一苍,不要露出行迹,必要时予以保护。若是发现有人要对他下手,直接带到我这里来!”夜小楼突然吩咐道。
虽然突然针对夜一苍让夜远感到疑惑不解,但他对于少主的命令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他应了一声是,便亲自出去安排了。
“这事可是越闹越大了。”夜小城感慨一句,账房被烧,粮册被毁,这是家主都要过问的大事。而中三房为了这场大火,不推出来十个八个人发落,也说不过去。
“兄长,你刚才说,族叔祖亲口承认是为了义子铺路,那其他人参与进来的动机又是什么?”
夜小城拿着几份口供,指给夜小楼看。其实动机都很简单,也很合理,大多数都是人为自己和自家子侄资质不差,想要趁机将水搅浑,获取利益。还有一些则是对夜一行和夜小楼的嫉妒心理作祟,想要坑害夜小楼,打压夜一行,故而顺水推舟,也都参与了进来。
“看似合理又平常。”夜小城总结道。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族叔祖要对我动手的呢?族叔祖亲自去找过他们?”夜小楼问道。
夜小城摇摇头。族叔祖自认行事隐秘,又散出大量封口费,不可能自己将这件事宣之于口,闹得尽人皆知。
“那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呢?”夜小楼挠了挠下巴,他熬了两夜没睡了,胡茬都冒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又憔悴又凶狠。
夜小城一拍脑门,转身就走,准备去牢中讯问。他刚走出没两步,他的一个亲随跑了进来,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夜小城猛地转过身看向夜小楼:“有人持家主令,带人到地牢中,将昨日抓来的人尽数杀光了!”
“是谁?”夜小楼也站起身来。
夜小城的随从摇了摇头:“都是生面孔,不认识。”
“查!”夜小城几乎是吼出这个字。随从连忙跑走了。
“狗急跳墙啊,动作真是迅速。”夜小楼轻轻敲了敲桌子,先是放火,烧掉最关键的证据,然后是杀人,断掉追查的线索。
如果他是这幕后之人,接下来就该……
夜小楼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沙若雨突然带人冲了进来:“少主,大公子,不好了!”
夜小城微微一愣,似乎还没从地牢犯人尽数被屠杀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上三房的几家人,带着各自人手,将少主的院子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冲进来了!”沙若雨大声禀告。
“……反了他们!”夜小城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跳了起来,长剑抓在手中,看向夜小楼。
夜小楼一笑。他果然猜中了。这杀人灭口之后,自然是要栽赃嫁祸了。
将地牢中的人命,尽数算在他头上,一家少主滥杀无辜,足以构成一场暴动的理由。夜小楼若退,便是身死的下场,若不退,便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留下又一桩恶名。而反观参与暴动这些人,围杀少主,视同反叛,没有法不责众一说,不论因何缘由皆是死罪。
双方最终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
“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夜小楼感慨一句。
“现在要怎么办?”夜小城有点慌了。眼下的局面已经超出了这位大公子的想象。
“若雨,你带足人手,将院子护住。他们若是不进来便任由他们围着。若是敢硬闯,格杀勿论。”夜小楼吩咐道。
沙若雨应了一声是,带着人出去布防。而夜小城看着下了狠心的夜小楼,仰天一叹:“同宗同族啊,何至于此?”
“利字当前,还顾得上什么宗族?”夜小楼反问一句,却也不期望堂兄应答,只是稍稍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
他的院子是沙若雨一直带人护卫,约么有二十来个悟道境的好手,都是值得信任的心腹。而仅以上三房的实力,只要族老们不参与进来,应该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家主令!”夜小城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抓住夜小楼的袖子,“那些人手里,有家主令!”
夜小楼也反应过来,若是有人持家主令,调集家中人手,那这小院必然就守不住了。
“少主。”沙若雨只身返回,交给夜小楼一份名单,“所有领头闹事的都记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