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一向气质温婉,眉间带笑,而如今她面上却浮起了一阵阴郁,“那她们又为何要害我的尧尧?”
夫人的意思是,表小姐要谋害表小姐?张嬷嬷心间一跳,她本能地看向了地上被烧成灰的信。
江氏咬牙道:“她之前从江南回来,便在驿站看见了尧尧,她跟了我这么久,见过我不少的画像,连三皇子都能认出来的,难道她还认不出?”
这……张嬷嬷知道江碧月在江氏心中的位置,她不敢擅自回答。
“她认出来了,还去了信与她的母亲。”江氏气急,“她们一合计,居然是要谋害了我的尧尧。”
若是其他人与江氏说这些,张嬷嬷还有些疑虑,可这封信是三皇子亲手交给她的,她又亲手交给江氏的,其中万万没有被掉包的可能。三皇子是什么人?他为何要管这等子小事?可若是他真的管了,那定然是证据确凿。
“夫人,现在……”张嬷嬷的话隐没在嘴中。
江氏擦了擦眼间的泪,眼中闪过了一丝凉意:“之前我总瞧着她母亲盼子成龙忽略了她而心中怜悯,如今看来,反倒是我打破了她们的母女情缘,如今她年纪也不小了,便回江南多多陪陪她的母亲吧。”
张嬷嬷了然,夫人的意思便是将表小姐送回江南,要知道,之前夫人已经开始为表小姐相看了,依表小姐这江南富商女的身份,留在京城本就是高嫁,以后靠着邢国公府大树好乘凉,日子定然过得红红火火的,谁知道,她贪心不足要对夫人的亲生女儿下手呢?
“好了。”江氏站了起来,与张嬷嬷道:“还请嬷嬷帮我跑一趟,送她上路吧。”
说完,江氏背过了身子,不愿再说。
其实,张嬷嬷并不想做这恶人,一则夫人毕竟亲自养育了表小姐这么多年,万一表小姐哭一哭夫人又心软了呢?二则她如今已经是小姐的人,去做这等事,表小姐只怕会怪罪在小姐身上。
可夫人下了命令,张嬷嬷也只能去做了。
张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到了江碧月的院子,如今她院子里的主心骨,王嬷嬷一家已经被发卖,院子里难免气氛低迷。
小丫鬟正在一旁发呆,也没有注意到张嬷嬷带的人。
还是陈嬷嬷在一旁见了,与张嬷嬷对了对眼神,张嬷嬷对这位从宫中出来的嬷嬷格外高看一眼,她对她轻微的摇了摇头,今儿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碧月听闻张嬷嬷来,冷笑着与身边的小丫鬟道:“这几日我遭了难,我这位小表妹便要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小丫鬟不敢搭腔,表小姐可以说的,她们可不敢。
没用,江碧月看了小丫鬟一眼,对着镜子摆正了自己的珠花,只怕姨母疼宠她一日,她便不怕邢尧尧会骑在她的头上。
“张嬷嬷有何事?”江碧月觉得,就算她前几日犯了事,也不应对一个老奴摆出笑脸来。
张嬷嬷明白江碧月的心思,如今她也不会为一个要走的人动火气,她摆出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与江碧月道:“表小姐,夫人刚刚说,您的年龄也快到了,老是住在京城也不大好,应当回去与父母亲近亲近。”
什么?江碧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姨母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她似笑非笑道:“张嬷嬷,你可知道奴才谎报主子的话的下场?”
张嬷嬷与江碧月行了一礼道:“老奴自然明白。”
“自然明白还谎报姨母的命令?”江碧月弹了弹手指,“我这表妹到底给了你多大的好处?”
这事儿突如其来的,张嬷嬷也理解江碧月为何不信,她笑道:“表小姐,我刚刚从夫人的院子出来,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我身后的人。”
张嬷嬷身后的人江碧月眼熟得紧,确实是江氏院子里的,张嬷嬷可以谎报,但是这些人绝不会跟着她一起撒谎。
“到底出了什么事?姨母突然要送我回江南?”江碧月心中有了一丝慌乱,问张嬷嬷道。
“这其中细节,老奴也不清楚。”张嬷嬷怎么可能与江碧月说江氏是接了三皇子的信才如此?她只含糊其辞,想将此事就如此过了。
“这其间定然有什么误会。”江碧月扭了扭手中的帕子,莫非姨母还在生气她算计表哥?可是此事已经推到了王嬷嬷身上,昨日在姨母面前已经被揭过了,江碧月想来想去,定然是钱小姐在姨母面前说了什么,才害得她如此。
“还没有嫁进来就害得家宅不宁,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江碧月阴沉着脸说道。
张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有些无语,表小姐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居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江碧月是真的已经将自己曾派人绑架邢尧尧的事儿忘到了爪牙国外,一则是此事迟迟没被人发现,二则是她母亲在她面前打过包票,此事做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江碧月不看张嬷嬷,径直往前走。
张嬷嬷拦住她道:“表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见姨母。”江碧月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
见夫人?张嬷嬷心中暗暗头疼,可不知道夫人如今还愿不愿意见表小姐。
可夫人养育了表小姐这么久,若表小姐要见夫人,她如今拦住了,万一以后夫人想起表小姐来心里不舒坦咋办?
张嬷嬷犹豫着,半推半就的让江碧月径直奔向了江氏的院子。
可江碧月还没有入院门,便被一个婆子拦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江碧月怒道,她记得每次来,对自己笑得最谄媚的便是拦住她的这个婆子,如今可好,她首当其冲的挡在了前边。
那婆子面上没了笑容,只对江碧月有些漠然的说道:“表小姐,夫人说了,现在不想见你。”
姨母不想见她?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江碧月急了,直直往里边闯去,可她不过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姑娘,如何抵得过三大五粗的婆子?她连半只脚都没有踏入江氏的院子,便被人拦住了。
“你们!”江碧月跺了跺脚,气急败坏道。
她实在无奈,对着江氏的院子里喊道:“姨母,我是碧月啊,难道你真的不见我了么?”
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出声。
江碧月喊了几个回合,江氏的院子里仍没有动静。
江碧月咬了咬牙,直直的跪在了江氏的院子门口,“姨母若不出来见我,我便不起来。”她就不相信,江氏会不心疼她。
可惜江碧月的腿跪得麻了,江氏的院子里还是没有出现传话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连江碧月都以为自己要忍不住了,从里间走出了一个小丫鬟。
江碧月双眼一亮,难道姨母真的心软了?
那小丫鬟面上带着为难,走到江碧月面前,她生性木讷,本就不是得重用的,如今夫人不知怎的想起让她来与表小姐传话。
“表小姐。”小丫鬟忆起了江氏的话道:“夫人要我与您说,您还记得之前与您母亲一起筹谋着如何害小姐的事儿吗?”
此事姨母知道了?江碧月目中惶恐,母亲不是与她说,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小丫鬟看江碧月苍白的神色,又道:“夫人还说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氏院子里的那些婆子虽然拦着江碧月,但其实心中也有些好奇,夫人为何对表小姐发这么大的火,如今听了这小丫鬟的话,才明白,表小姐如今碰的可是夫人的逆鳞,如今谁也留不住她了……
我……江碧月双眼转了转与那小丫鬟道:“你与姨母说,这是我母亲擅自行动,我并不知情的。”
她说完,将腰中的一块玉佩递给了小丫鬟,“你与我传话,快去。”
小丫鬟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表小姐,夫人大为光火,奴婢不敢与您出这个头。”
废物!江碧月拿着手中的玉佩看向了院中的其他人,“若谁能帮我传话与姨母,我手中的这块玉佩便是谁的。”
江碧月腰间的这块玉佩可不简单,乃是她父亲亲自从外域寻来的,一块玉佩抵得普通人一家几年的嚼用了。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愿意出来为江碧月做什么,这玉佩固然值钱,可谁愿意为了这事得罪主子呢?
江碧月以前是这院子里最受欢迎的人物,如今她见众人对她避之不及,两眼发黑,气得晕了过去。
张嬷嬷怕江碧月在江氏的院子里出事,连忙唤婆子将她抬回了她的院子。
江氏的院子被江碧月闹了个遍,张嬷嬷连忙去回话。
江碧月的声音不小,早就有人将她的话传给了江氏。
江氏手中拿着佛珠,面上看不出喜怒,半晌,她才叹气道:“证据确凿之下她将此事推给自己的亲生母亲,真是凉薄得惊人,我不得不承认,是我将她养坏了。“
张嬷嬷怎么可能舍得让主子伤心?她连忙道:“主子,您对表小姐已经极好,至于她为何如此,那是她的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