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尧与裴泽瑜在一起,并不摆大小姐的谱儿。她觉得,裴泽瑜在外边行走,左间、右立又不在他身边,必然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便自顾自的在裴泽瑜身边充当起了小丫鬟。
到了驿站休息,裴泽瑜为着遮掩身份不便露面,往往都是她在外边接了吃喝的东西然后爬上马车送给裴泽瑜。
裴泽瑜在马车中微微闭目养神,马车上的帘子突的被宋尧尧打开了,他睁开眼睛笑道:“你不是说出去走走?”
宋尧尧将外边买的小馄饨端了出来有些讨好的与裴泽瑜道:“我刚刚在小镇上吃了这个,味道极为鲜美,所以与公子也买了一碗。”
经历了童年的那么多磨难,裴泽瑜以为宋尧尧其实是一个安静内向的小姑娘,却不料她偷偷的试探完自己的底线之后,变得越发的活泼开朗,这一路紧张的行程,因着她的欢声笑语,倒是多了一些趣致。
裴泽瑜将手中的馄饨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问宋尧尧道:“这小镇可还热闹?”
宋尧尧点了点头,欢快的说道:“外边的人可多了呢,小吃什么的也多。”大概是离京城越进,老百姓的幸福指数便越高,就连宋尧尧自己,都觉得脚步轻快起来。
“哦?”裴泽瑜看了看外边道:“我陪你出去走走。”
“诶?”裴泽瑜一路上都很少在驿站下车,如今开了金口陪她出去走走,她觉得有些惊讶。
“怎么?不愿意?”裴泽瑜挑了挑眉说道。
“自然是愿意的。”宋尧尧笑着说道,“我刚刚已经逛了一圈,我给公子带路。”
裴泽瑜跟着在宋尧尧身后下了马车,不远处的驿站果然一派十分繁荣兴盛的模样,“这是刘广治下,他为人端方严谨,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
“刘大人是一个好官儿。”宋尧尧愉快的下了结论,带着裴泽瑜往前走路。
小镇上的摊贩十分多,宋尧尧因着看过了一次,不似刚刚的左探右望,反而是尽职的与裴泽瑜介绍起来,“刚刚这儿有个做糖人的,特别有意思。”
裴泽瑜跟在小姑娘身后,听着她软糯的介绍这些,时光流转,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宋尧尧不知道裴泽瑜在想什么,只笑着继续往前走去。
裴泽瑜走到前,余光见到了一家铺子,他拖住了宋尧尧的发尾道:“去那里看看。”
宋尧尧被拖得往后一仰,见到那家铺子面上露出了难色,那可是一家脂粉铺子……
“公子。”宋尧尧想与裴泽瑜解释一番,但裴泽瑜步伐矫健,几步便走了进去。
这脂粉铺子在小镇上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口袋里没几枚钱的寻常人一般不会进去。
老板娘见裴泽瑜走了进来,见他气质如竹,通身的气派不似凡人,便知道,来了一单大生意,“公子,您是要给妹妹买东西么?”
倒也不怪老板娘错认,进来的一对男女相貌都极为出色,宋尧尧身材娇小,还不到裴泽瑜的肩头,除了张将军那等老混蛋会想得太多,寻常人都会觉得,宋尧尧可能是裴泽瑜的妹妹。
妹妹?宋尧尧耳朵有些红,依她的身份,可是高攀不起裴泽瑜的,“不是……我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裴泽瑜一声“嗯”截了回去。
“小姐,您想要些什么?”老板娘殷勤的对宋尧尧说道,“不是我自夸,我们这儿的东西,可以算得上是小镇中最好的了。”
要什么?宋尧尧有些懵,张将军是送了她不少东西,可那些都是首饰之类,跟着另一边的马车,如今的她可以算得上是身无分文。
“与她那些香膏。”裴泽瑜见宋尧尧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便开了口说道。
老板娘一听裴泽瑜的话,便知道了,她笑道,“小姐的皮肤吹弹可破,但这一路上赶路,气候也太干燥了些,还是需要擦些香膏的。”
咦?宋尧尧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因着赶路她又充作裴泽瑜的小丫头,自然有碰水的时候,这具身体似娇嫩得很,她的手上长了两道小口子,难道被公子发现了?
见宋尧尧左右甩头,裴泽瑜无奈,“你将手给老板娘看看,让她为你调制一些专门的。”说完,他指了指宋尧尧的脸道:“脸上擦的,也要。”
“好嘞。”老板娘欢喜的应了,又问宋尧尧道:“我们这儿来了一批新首饰,小姐要不要看上一看?”
宋尧尧手拙,并不会扎发髻那些,只连忙摇了摇头。
裴泽瑜简洁道:“挑一些你喜欢的。”
虽然是裴泽瑜出钱,宋尧尧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只选了一些简单的头绳。
待裴泽瑜结账的时候,看着宋尧尧选的,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只将头绳与香膏的钱付了。
宋尧尧站在一边,看着付钱的裴泽瑜,心中想到,难道公子与她来小镇看看,便是因为她手上的两道口子?她有些瑟缩的将手藏到了袖子里。
裴泽瑜提了东西,余光见到宋尧尧的模样,耐心道:“这一路上匆忙,我一个男子,也不知你这个小姑娘想要什么,你想要,尽管说便是。”
宋尧尧跟在裴泽瑜身后摇了摇头,又突然发觉裴泽瑜是看不见的,她在裴泽瑜身后有些认真的说道:“公子将我和哥哥从滇南带出来,便是最大的恩泽了。”她又怎么敢再要更多?
裴泽瑜回头定定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待回京城了,再带你去挑些更好的。”
待回了京城,裴泽瑜身份高贵,王府前门庭若市,只怕她与他再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宋尧尧不为了不扫裴泽瑜的兴,只“嗯”了一声。
裴泽瑜与宋尧尧回了马车前,有人过来悄悄在裴泽瑜耳边说了几句,裴泽瑜与宋尧尧上了马车,才与她道:“那边暂且无事。”
宋尧尧听了裴泽瑜的话,只松了一口气,“多亏菩萨保佑。”
小小年纪居然还信神佛?裴泽瑜又想起宋尧尧曾借住在破庙中那么久,将话转了一个人圈儿,“我们要加速回京城。”
“嗯!”宋尧尧点了点头,“以后我都不出去逛了。”
“倒也不必这么赶。”裴泽瑜将香膏递给了宋尧尧,“以后若是要下水,叫侍卫们做便是了,你一个小姑娘身子又弱,不适合做这些。”
“哦……”宋尧尧慢吞吞的应了,将香膏拿了出来,涂在自己的手上。
裴泽瑜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夜了,宋尧尧将干饼拿了出来,递给了裴泽瑜道:“公子,你吃点东西吧。”
裴泽瑜接过,姿态优雅的将手中的干饼慢慢吃完。
宋尧尧又将水壶递了过去,“公子,喝些水吧。”
这一路赶路,吃食实在是简陋,她这个现代人都有些不习惯,何况养尊处优的裴泽瑜呢?
裴泽瑜似明白宋尧尧所想,笑道:“当年我与外公在边疆,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头的。”
宋尧尧吐了吐舌头,“是我小瞧公子了。”
裴泽瑜指了指宋尧尧手中的干饼道:“快些吃。”
“好。”宋尧尧咬了一口干饼,她嘴小,以为咬了很大一口,可在干饼上却是一个可爱的圆弧。
可当她还没有吞下去,便感觉马车猛然加了速,往前边肆意奔去。
宋尧尧一时收不了力,倒在了裴泽瑜怀中,裴泽瑜身上淡淡的青草熏香传入她的口鼻之中,她挣扎着想做起来,却被裴泽瑜压在怀中,“别动。”
宋尧尧再傻,也知道他们遇到了险境,她不敢与裴泽瑜添乱,只乖乖的落在远处。
此时,马车越来越颠簸起来,裴泽瑜无暇顾及她,只眯了眯眼道:“抱住我。”
听了裴泽瑜的话,宋尧尧来不及害羞,便将双手揽在了裴泽瑜的劲腰之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裴泽瑜身上的青草香味似扑面而来,染在了她的身上,发梢之间。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停了下来,外边一片安静。
宋尧尧来不及整理衣物,只觉得心间砰砰跳。
“末将拜见三皇子殿下。”马车外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
宋尧尧对着声音十分的熟悉,陈将军竟然亲自追了过来!
裴泽瑜安抚的拍了拍宋尧尧的肩,扬声道:“陈将军擅自离开滇南属地,可知会被治罪?”
“倒也不是。”陈将军在外边冷笑道,“只是三殿下风流生性,欺人太甚,拐走了我滇南将军府上的宠妾,我才敢来,相信圣上知道了,会酌情处罚。”
将军府上的宠妾,说的是自己么?宋尧尧身上僵了僵。
裴泽瑜弯下了身子,才宋尧尧耳边落下了两个字,“别怕。”
说完,他便打开了车帘走了出去,“陈将军到底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陈将军哈哈大笑,“殿下,我此次来还有一个哀告要禀告,李大人全家在一场火灾里意外身故了。”
果然是李大人的事败露了,宋尧尧听了,心中愤慨,难道他是滇南的土皇帝不成?凭什么只手遮天?
宋尧尧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裴泽瑜刚刚的坐处,上面安安静静的放着一本账本,这账本是裴泽瑜天天看着的,她将账本拿了过来,放入了衣襟之中,今日她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保护这本李大人用生命献出的账本。
“身故了?”裴泽瑜挑了挑眉,“实在是可惜。”
陈将军不欲与他打太多的机锋,只指着马车上问裴泽瑜道:“三殿下,这马车上还有什么?”
不等裴泽瑜回答,便有人打开了马车的帘子,只见一个容貌慑人的少女坐在马车之中,她被陡然掀开了帘子,只红了眼睛,抖索的藏到了一边,显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宋尧尧的这幅模样,可怜又可爱,想让人揽在怀中好好安慰一会儿,可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思想这些。
陈将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小贱人,有了更好的便拔腿就跑了?”他硬生生的便将这个逃跑的姬妾帽子压在了宋尧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