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发出最后的哀鸣倒下,黑色的血溅了两人一身，不一会就消失了，像它们来时一样。
没有智商的妖怪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这些妖怪杀不尽，死了一波,过不了几分钟再来一波。
人是会累的，无穷无尽的妖怪不会,已经过了整整一夜的场静司斩杀完一波妖怪后慢慢往后倾,瘫倒在地上,身边的形影单只,契约妖怪的数量不多了，后面不知道还有几波妖怪。
最坏的结果是，永远不会结束,就像被骗走眼珠的妖怪一样，在黑暗中永远沉沦。
夏目贵志看了他一眼,跟着坐到了地上,友人帐里的妖怪们围在他身边,和的场的地盘画出明显的分界线。
妖怪们不会主动攻击他,不过夏目贵志也做不出看着的场静司被妖怪攻击的事情。
从离开妖怪集会开始，他和友人帐被彻彻底底利用了。
友人帐的妖怪们战后明显疲惫的样子让夏目贵志变得有点烦躁,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难怪名取先生不喜欢和的场静司接触。
被怨念到的场静司像是所有感应一样，淡淡的说：“看来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夏目贵志气呼呼说：“的场先生没有算到这点吗？”
想到是自己拖累了夏目贵志，的场静司叹了口气说：“抱歉……我死后他应该会放过你,如果没有的话，就问问你的妖怪里面有没有能把眼睛取出来。他是只温柔的妖怪，只要把眼睛还给他怒火大概会平息。”
夏目贵志盯着他看了半响：“……果然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上次、上上次，好像每次我见到你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的场静司自嘲的说：“现在可不是了。”
夏目贵志颇为奇怪的问：“不对，你很自信把眼睛还回去后他就会放过我，可是你并不了解那只妖怪，所以……为什么？”
平时的场静司还会故作高深的装一装，现在两人都快死了，还装个什么劲。
手轻轻搭在眼睛上的符咒，沉默了几分钟，的场静司说：“……刚才，我看到了那只妖怪的记忆……人类脆弱又贪婪，是我的祖先错了。”
不过如果是他本人的话，也会做出和祖先同样的选择。
这是阴阳师衰落后，人类唯一的选择，没有人知道平安京时期的阴阳师如何惹怒了众神。
夏目贵志缓缓地撑着地面坐起来，直视的场静司漆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那我们就更要想着怎么出去了，只有出去才能把眼睛还给他，结束这一切。”
“你说的没错。”的场静司把长弓支在地上，强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不过他们来了。”
夏目贵志一惊：“这么快？”
“这样才对，不让我们喘息。”
不一会儿寂静的气氛就被脚步踩在草地的声音打断，沙沙的，和妖怪走过来的物体碰撞声完全不一样。
的场静司摆好攻击的姿势，快速判断：“不是它们。”
“不管来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只要保护要夏目就够了，你自求多福吧。”说完丙冲了出去，不给的场静司反驳的机会。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但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选择这么做。要不夏目的‘友人’分担压力，他早就在数不尽的妖海中死亡了。
‘脆皮法师’丙率先冲了出去，擅长近战的斑和三筱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没经过战斗训练的‘友人’嘛，倒也有趣。
丙是唯一一个可以正面对抗的场静司符咒的妖怪，神出鬼没的符咒和诅咒让这位战斗经验丰富的除妖师都感到头疼。
符咒爆破，安倍晴明轻而易举化解了丙的符咒，眉眼都没抬一下。
“真是危险，别乱丢。”
“人类？”丙皱紧眉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擅自闯入一目连幻境的男人，一身不合时宜的狩衣，像古画中走出的贵族公子，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漂亮得让人难以离开视线，翘起的眼角看上去像是在笑，几张符咒在他的手掌心上操控得灵活熟稔。
……不对！他根本不是人类！
“你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的阴阳师而已。”安倍晴明风淡云轻，仿佛同时操控数张符咒不过是件随处可见的事情。
跟上来的两只妖怪心里一惊，表面若无其事的挡在丙身前：“阴阳师？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以人类的身躯探究神明出现与消失的真相，自然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安倍晴明没有否认，扇背一敲手心，转过头看向后方的大树问：“还不出来吗？”
一目连叹了口气，从树后走出来:“你们好。”
他不主动现身之前，没有妖怪能发现树后藏着妖怪。
“你们是要……你是一目连吗？”斑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戒备地往前一步。
三筱往后退了退，随时准备回头带上夏目一起跑。
一目连尽量展现出温和的一面，空荡荡的眼眶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恐怖：“没错，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他是个好孩子。”、
“知道就好，快点把夏目放出去，另一家伙随你怎么处理。”丙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失去力量的一目连，和一个阴阳师……而已。
一目连摇摇头：“我也想放他出去，可惜我的力量全部来自一个小姑娘。”
“原来如此，你是来找回妖力啊。”
“去把眼睛挖出来！”
“我们只是妖怪，没有人类的道德，夏目会被困在这里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三只妖怪一妖一嘴，好像马上就能看到的场静司眼睛被挖出来的丑样。
一目连嘴巴微张，看了半响，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可真是个大误会。”
且不说欺骗的人不是的场静司，是某个远到不知道姓名的祖先犯下的错。
一目连从头到尾都不是随意杀人的妖怪吧，做妖怪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杀过人，为什么妖怪对他的印象这么差。
安倍晴明轻笑一声：“走吧。”
夏目和的场没想到，三只妖怪离开不过一会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把他们关进来的罪魁祸首。
夏目贵志问：“老师，他们是谁？”
斑说：“放我们出去的妖怪。”
放他们出去？
夏目贵志眉头紧锁，紧张地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为了避免再次被误会，一目连率先说：“不要害怕，我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而已。”
怎么可能不害怕？活生生把眼睛从肚子里挖出来啊。
三只妖怪瞬间移动到后面挡住他的去路，丙的符咒缠住他的双脚，不客气的说：“快点弄完，我们要回家了。”
“谢谢你们。”一目连喊了一声‘晴明’，不过一眨眼，整个妖瞬间挡在的场静司身前。
藏着庞大妖力的眼球就藏在他的身体里，只要取出来，安回去，再慢慢收集人类的信仰，便可以恢复曾经的力量，不再陷入疯狂，没必要和人类定下契约。
“我知道了。”
随着安倍晴明的声音，一阵低沉的、富有节奏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咚咚声从远到近，的场静司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他僵住了，事实上他早已习惯了被背叛，妖怪本就是不能相信的家伙们。
两只妖怪抓住他的手肘，力度大的像是把整个膀子拆下来，一声闷哼卡在喉咙里，疼痛让脸色变得惨白，指缝里渗出黏腻的汗。
肢体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连符咒都用不出来。
控制他的男人又是什么来头？
敲击声变得越发沉闷，他眼睛微微抬起，试图看清这个男人的样子。
视线像是被一层厚重漫长的纱遮住了，一片白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一串玉珠晃荡的声音。
他带着一串玉珠手链？
一目连的食指接触到的场静司的额头，画着奇怪的符号。
哐当两声清脆的响声，一道荧灰色的光线从的场静司的腹中升起，想要破肚逃出回到主人的身体里。
也许是因为力量逐渐回归，阴沉压抑的天空展现出原本的蔚蓝色。
夏目贵志被三个妖怪拦在外面，急迫的问：“他会死吗？”
安倍晴明安抚道：“放心吧，我们没有杀人的权利。而且，该死的人早就死了，不管什么时候一目连都不会杀人，你们还活着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丙不信任的‘啧’了一声，一目连不会杀人？幻境里的妖怪们可没有手软啊。
像是听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安倍晴明说：“结界已经不受他掌控了，失去力量的一目连太弱小，只能庇护一方神社。”
阴阳师的职责是连通阴阳五行，祭祀、占卜、驱逐鬼怪，几乎无所不会。
不管占卜还是祭祀，都要求阴阳师通过去、知未来，取出一目连的眼睛最重要的便是连通过去。
普通的阴阳师能稍微看到点过去就很不错了，但这次的施术者是安倍晴明，光是年龄都比‘过去’要高出不少。
在安倍晴明的帮助下，一目连轻松将原本不可能取出的眼睛取出来。
空洞的眼眶重新被填满，那只眼睛已雾散云开，被柔和的微光占满。
这就是风神吗？
见过一目连的妖怪早已经化作尘土，守在夏目贵志身边的三个妖怪只听说过，风龙常伴身侧，容貌俊美，眼睛非常的美丽，翠绿的瞳色，像温软的翠石。
可惜另一只眼睛依旧是空荡荡的，的场家主只吞食了一枚眼睛，另一只眼睛是一目连为了保护人类自己放弃的，自然找不回来。
耳畔是清脆的鸟鸣，鼻翼沁满淡淡的野花香，温和的微风在四周游荡，风带来不同的声音，听到女孩困倦中微弱均匀的呼吸声，一目连轻轻笑了笑。
“谢谢你，晴明。”
安倍晴明摇摇头说：“谢我没用，我可当不了你的信徒，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一目连垂眸，焦土幻境褪去，露出山顶的青青草地，树叶在枝头被微风吹的吱呀吱呀响，“我会继续守在这片故土，你呢？”
“我以为你会跟着她。”
“她……终究是要回去的，不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消失这么多年吗？他们都很想你。”一目连不想说自己的事情，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安倍晴明无奈地叹口气：“我……我们还是先把他们送回去吧，其他事情回去再说。”
一目连笑着说：“正有此意，不过我们得先去接个人。”
*
下午，山顶阳光和煦，风轻飘飘的吹在脸上，身体被照得暖洋洋的。
达米安攥紧了拳头，怒火再一次冲上他的头顶。
真愚蠢啊，达米安，你早该知道体内流着的血有多无情，他低声的嘲弄自己。
为了刺客联盟可以铲除一切的母亲，还有……同样的父亲，同样的冷血才能造就出他，卡珊德拉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奇迹。
布鲁斯·韦恩回哥谭了，好像忘记他的女儿在异国他乡走失，只知道阿卡姆老住户们再次相约聚会，一起逃.狱了。
要他说，逃.狱就逃.狱，任他们把哥谭炸成碎片，还能有卡珊德拉重要？
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妹妹的一滴血！
达米安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一开始妹妹就像个小废物，只会掉眼泪。
第一次是他在刚能拿起武器的时候经常被划伤，手还没有手柄一半大，只能勉强握住，武器经常从手中脱落摔在脚上，母亲数次伸出手只想杀掉没用的他，爷爷也觉得他没有训练的价值。
只有卡珊德拉会故意摔倒，豆子大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看到她更没用的样子，母亲直接翻个白眼摔门离开，爷爷的注意力倒是立刻被转走，完全忘记了另一个小孩。
两个成人完全忘了他们当时只是刚到一岁的小孩，怎么可能像饱受训练的刺客一样挥动武器。
他听到角落里的窃窃私语，他们说达米安根本不像塔利亚的儿子，仿佛塔利亚的孩子刚出生就该力大无穷，精通暗杀技巧。
第二次是他被母亲训练出的精英打到倒在脚边，母……塔利亚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卡珊德拉这个小笨蛋把他们的训练当真了，又矮又瘦的小孩跑到塔利亚面前，哭着喊妈妈，求她放过哥哥。
塔利亚的回答是，直接给了她一脚，这个残忍的女人根本不会考虑卡珊德拉能不能撑得住她一脚，或许她会觉得死了最好。
卡珊德拉孱弱的身躯像耻辱一样在塔利亚心里硬生生扎了根。
达米安难以想象如果当时卡珊德拉没能召唤出第一只妖怪的话会怎么样，光是想到未来的生活没有小哭包的声音他就觉得烦躁到恨不得杀人，当时他确实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妖怪吸引走的时候杀掉了塔利亚培养的精英。
不管训练多累、多疼，陪伴在他身边的始终只有卡珊德拉，也只有这个小笨蛋会为了别人哭。
……该死，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这个地方没有卡珊德拉喜欢的小甜点，更没有每晚必备的热水澡，她一定身上脏乎乎的躲在哪里偷偷擦眼泪呢。
理智拼命压抑心中的怒火，达米安‘啪啪’拍响自己的脸提神，气呼呼地继续找。
崎岖不平的路走的飞快，不大的山头搜了数次，除妖师都请上了，但他们都是一群废物，只能察觉到山上有结界，其他一概不知。
面前的光忽然一暗，达米安的身影瞬间消失，眨眼间出现在几十米后的大树上，原来站着的地面上留下了三个暗器，深深插进土里，只剩下一点尖尖在外头。
有人躲在暗处。
他没看到人，只察觉到了被偷视的感觉，没有敌意，但是达米安讨厌别人在暗，他在明。
一目连大方走到达米安藏身的树下，像是猜到有人躲在上面一样抬头朝上望，嘴角轻勾笑容：“风说你在找人，我知道她在哪，我们一起过去吗？”
达米安没装下去，直接跳下去，一道柔风将下落的身形微微抬起，平缓落到地面，他没领情，毫不客气的问：“你是谁？”
一目连：“妖怪。”
跟着风神的夏目贵志惊讶地说：“达米安！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卡珊不在吗？”达米安跳到夏目贵志身后，眼睛四处搜索一圈，视线可见范围内只有一人一妖，没有那道矮小的身影。
达米安眉头皱的死紧，抽出短刀，语气带着危险口吻道：“她人呢？”
一目连再次发出邀请：“她在安全的地方熟睡，要一起回去吗？”
“回去？”达米安思索几秒，立马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留，他要带卡珊德拉回刺客联盟！再也不去哥谭！
“他……孩子能跳这么高吗？”夏目贵志睁大眼睛看着达米安在树上窜来窜去，没几秒就跑出了视线范围。
太怪了，这真的是人类能达到的程度吗？还是个小孩。
……难道是没听过的妖怪？
“不是妖怪，他是完完全全的人类。”一目连回答。
是吗？夏目贵志心里还是有点不相信，可是既然姥姥一根棒球棍打遍妖怪，上到半神下到河童，那一个小孩能在树林间快速穿梭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完全不能比吧！姥姥当年已经十几岁了，达米安呢？看起来最多七八岁。
带着完全不能说服自己的想法，夏目贵志小心翼翼跟在一目连身后下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了智齿，本来想去拔牙，结果发现心电图不行，强制休息吃药中，牙也不能拔，现在疼的要死
下次更新……我也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