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帝穿着一身道袍,漫不经心得扔着鱼食,漂亮的锦鲤在水里欢快得转着圈儿。
他抬了抬眼皮,“太子来干什么?”
刘振躬身道,“奴才也不知道,刚下早朝就在外头候着了。”
“让他进来吧。”
立刻就有宫人将鱼缸轻手轻脚得搬走,这可是万岁爷的宝贝,不敢摔坏了。
“儿臣参见父皇。”
朝堂上君是君,臣是臣,下了朝堂,还是父子。
“你今日一大早跑过来,所为何事啊?”熙宁帝歪在榻上,摆了摆手。
“儿臣,想请父皇赐婚。”季渊掷地有声,惹得刘振都多看了他几眼。
“哦?”熙宁帝听了季渊的话,突然来了几分兴致,坐了起来。
“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儿臣想娶霍家大姑娘。”季渊沉声道。
“霍家也是京城大族,在江南一代还是有底蕴的。”熙宁帝淡淡得说,“即便那丫头丧母,恐怕霍罡也不愿意叫他的丫头作皇家的妾。”
原是熙宁帝会错了意,想着季渊是来求良娣的位置的。
“儿臣的意思是,迎霍家姑娘入东宫主事。”
熙宁帝看着他,“你祖母可是给你定了苏家的女儿?”
“所以儿臣才来求父皇。”季渊说道。
“你倒是好算盘,让朕去得罪你祖母。”熙宁帝冷哼一声。
“祖母不喜霍家姑娘,父皇是知道的。”有些话,季渊觉得也不必说得太现了,熙宁帝也不是不懂为何太后不喜霍水儿。
果然,熙宁帝闻言,又歪了回去,香炉子里的烟雾袅袅,让他的表情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霍罡是朕的左膀右臂,你娶他的女儿,就不怕朕猜忌你?”
“霍相对父皇忠心耿耿,自是不必怀疑。”季渊也不慌,沉着冷静得说。
“儿臣得父皇垂爱,一出生即被父皇封为太子,已然有二十载。”
“父皇为儿臣延请武林宗师教习武术,又请传世大儒教习文章。”季渊埋首,一字一句地说,“儿臣一日不敢忘父皇的悉心教导。”
“你祖母对你期待很高。”熙宁帝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先帝文治武功,样样都很出色。你祖母一心想把你培养成比肩先帝,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代君王。”
这话季渊不敢回答,只是沉默。天家父子,即便有亲情,也是微妙的。
熙宁帝是太后一手扶植上位的皇帝,先帝在时,因为母后流过产,子嗣艰难,他的太子皇兄也是早早得就被立为太子,孰料后来就有了自己。
熙宁帝也知道,自己天资不如人意,论权术论智谋,自己永远比不过父亲,也不及长兄。奈何母亲既与父亲颇有几分感情,也甚会玩弄权术,他的太子皇兄,还就真给废了。
对于季渊这个儿子,熙宁帝心情也是复杂的。
他远比自己年少时出色,不得不承认,既有太后的悉心栽培,也是天资。
有些人,生来就适合坐这把椅子。
可叫一个父亲,尤其是已经步入晚年的父亲,面对身强体壮,甚至天资过人的儿子时,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
熙宁帝看着季渊甚肖先帝的脸庞,淡淡问了句,“那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北镇抚司的兄弟们在西域调查了很久,最后发现线索在江南。“
他知道熙宁帝问的是哪件事,无非就是刺杀的事情。
“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出现了刺客。远在西域,线索却在江南。朕这个皇帝,当得有点儿意思。”熙宁帝轻轻笑道。
“父皇息怒。“
“朕问你,你有多想娶霍家那个丫头?“熙宁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小子还是有点像当年的自己,认定了,就不想回头。
“儿臣此生,只愿娶霍家姑娘一人为妻,生同衾死同穴。“
熙宁帝听了笑一笑,“话总是轻飘飘的,哪天反悔了也说不一定。“
“若有违背,必然早逝,不得好死。“季渊挺直了脊背,掷地有声得发誓。
熙宁帝愣了一下,倒是比自己当年还要毒,点了点头,“你要朕帮你去太后那里说和,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儿臣万死不辞。“季渊埋头道。
“什么时候,把江南那摊子水弄清了,朕什么时候当你们的主婚人。“熙宁帝看着白瓷瓶里插的一朵荷花,淡淡道。
犹记得先帝在时还教导过自己,这世间事有得必有失。
季渊想娶霍家女,想让太后说不出话来,他必须走一趟江南。
熙宁帝微微闭了闭眼,有些伤疤,该揭的还是得揭,有些事情,该清算,还是要清算的。
“儿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