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对女儿拦住自己的做法有些不满,“你拦我作甚?非得看着你娘被那贱妇气死,你才甘心?”
王敏满脸委屈,“娘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心疼您还来不及呢。”
“呵,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你可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明白你的盘算!你心疼我?你不过是心疼即将到手的银子罢了,怕娘刺死她,你就没嫁妆了是不是?”
王敏惊诧,“娘!您怎么也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如果可以,我根本就不想嫁出去!待我走了,家里留下您孤鬼似的一个人,可怎么好呢?”
陈氏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说话。
王敏瞬间又红了鼻头,“不成想因为嫁妆一事,娘和嫂嫂竟然如此作践我,这婚结了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有了婆家却没了娘家!索性我便把婚退了,一辈子做个老姑娘,反倒落个心里清净。”
边说着,王敏边作势开门,“往日里总听街坊四邻赞我这亲事结得好,若果真好,怎会惹得娘嫌嫂厌?我今日便亲自去退了……”
话还没说完,陈氏早已经服了软,她赶紧跳下炕去,一把抱住自己的闺女,“我的小祖宗诶,娘不过是浑说几句,你怎么还就当了真了?多好的亲事啊,怎么能说退就退呢?多少人打着灯笼想找都找不到呢。”
王敏哽咽着回身,和陈氏搂在了一起,“娘!女儿真的不想嫁!我就想一辈子守着您。”
“傻孩子,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陈氏拨了拨王敏的头发,也哭了,“娘知道你心疼娘,娘不疑你。”
王敏松了一口气,将头垂在陈氏的肩膀上,娇嗔地喊了一声娘。
“可惜你那短命的爹和大哥走得早,看不到你出嫁了。”
“娘,女儿现在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女儿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您。”
陈氏欣慰地叹了一口气,爱怜地摸了摸王敏的头发。
***
翌日一早,浑阳城赵家。
赵奶奶替赵修海盛了一碗汤,“爷,一会儿吃过饭,咱得去那个香荷家里签典妻文书。您这边要是没什么打紧事情,一会儿收拾妥当了,咱就走吧。”
“你自己安排就行。”赵修海淡淡回道。
赵奶奶叹了一口气,“爷,您怎么对这事一点都不上心?您就不盼着早点抱个大胖小子?”
赵修海喝了一口汤,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婆娘,只回了六个字给她,“食不言寝不语!”
赵奶奶一噎,甩着帕子站起身来,“表哥!你能不能靠谱些?你再这样,我也不管了!”
赵修海一呆,俊脸上浮出几分尴尬,他挑了挑眉,“生气了?”
“哼!我哪敢?”赵奶奶又赌气得坐下。
赵修海想了想,伸手掏出一枚印章丢给赵奶奶,“有事表妹服其劳吧。”
赵奶奶随手接过印章,把玩起来,“你怎么不说食不言寝不语了?”
“因为咱家奶奶没有憋住话的能耐。”
赵修海这是在说俏皮话吗?
虽然干巴巴得让人听着尴尬,赵奶奶却满足极了。
“那,爷您真的不去了?”
赵修海摇了摇头,“不去了,昨儿已经约了人。”
赵奶奶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爷您约了谁?别是谁家的女娇娥吧?”
赵修海复又摇头,喝了最后一口汤后,认真答道:“没有女娇娥,到是有个高笼鹅。我们约了一同去熊台镇拜会李彦霖老先生。”
高笼鹅算的上是赵修海的同窗好友,赵奶奶以前见过此人。
赵奶奶这才悄悄放了心,“那咱们只能分头行动了。”
饭后收拾妥当了,夫妻二人便按照商定好的,分头行动起来。
赵修海骑了马自去熊台镇不提。
而赵奶奶则令家仆备了骡车,带着李妈妈和一位小丫鬟直奔三槐村。
行至半路,赵奶奶掀开车厢的帘子,“李妈妈,你和那中人可讲好时间了?”
李妈妈抹了一把脸上的薄汗,抬起头来殷勤回她,“讲好了讲好了,万事都已经齐备,只待奶奶过去签了文书便罢。”
赵奶奶微微颔首。顿了顿,她突然笑了,“李妈妈,你说,我和那张芝麻比起来,谁更好看?”
李妈妈一拍大腿,叹了一口气,“我的奶奶诶!您做什么和她比?她算得上什么台面上的人物?您是匣里的宝珠,她是地里的瓦块,她有什么资格和您相提并论呢?”
小丫鬟香菊也赶紧在旁边搭腔:“就是就是。让她替奶奶提鞋都是抬举她了。”
赵奶奶掏出帕子沾了沾额头的汗,抿着嘴巴笑了,“妈妈说的是,我真是庸人自扰了。”
言语间,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三槐村。
李妈妈在替主家物色典妻人选的时候,就已经来过张芝麻家,因此算得熟门熟路。
她带着一行人在村头的一溜青砖房前停了脚,又和小丫鬟香菊一起将赵奶奶搀下车来。
“到了?”赵奶奶问。
“回奶奶话,到了。”
赵奶奶出了车厢,俏生生地站在张芝麻家门前,就如同风中摇曳着一朵百合,带了七分的秀丽与三分的仙气。
她四处简单看了看,一眼便瞟见路上的几泡牛屎,她心里一惊,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
小丫鬟香菊在城里住惯了,对村里这幅寒酸的样子,也有几分瞧不上,便学着自家奶奶的样子,也掩了口鼻。
陈氏和王敏迎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可是城里的贵人来了?”陈氏小心翼翼问道。
李妈妈点点头,迎了上去,“老姐姐,来得正是我家奶奶。”
陈氏顺着李妈妈的视线望过去,登时便将那赵奶奶惊为天人。
非要说句实话的话,张芝麻的容貌倒还在赵奶奶之上,只是人家这通身的气派与打扮,轻轻松松就将这些差距弥补了,甚至还超出许多。
她的呼吸一下子便紧张起来,要不是被李妈妈扶住,几乎纳头就要拜了下去,“哎呀呀,这,这可真是劳动贵人了,竟让您亲自跑一趟!快请屋里坐。”
赵奶奶看了看已经生了草的房子,微微皱了皱眉毛,勉强说道:“不过是签个文书罢了,就不进去打扰了。我们在院子里签了就好。”
“那,这,这,您难得来一趟,连屋子也不进,那也太委屈贵人了!”陈氏苦着脸道。
“呵,你们家屋子又不是什么好去处,愿意进院子已经是给足了脸面了。”小丫鬟香菊冷哼一声。
凭白被个丫头抢白,陈氏眼神一窒,脸上添了几分尴尬。
“多嘴。”赵奶奶轻飘飘地斥责了香菊一声,“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儿?莫让人家看了笑话。”
陈氏勉强笑了,“无妨无妨,孩子说句玩笑话罢了。”
王敏有心打破尴尬,便讪讪一笑道:“就依奶奶吧,我这就搬了椅子出来。”
待王敏真的搬了桌子椅子出来后,香菊上前垫了一块垫子,这才扶着赵奶奶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