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营宽阔的街道上,已然有人开始摆摊经营一些个营生。其他还有卖些个手工制品的,虽然在这聚集了二十多万人的营地之中,这些零零碎碎的生意实在太过稀少。
可是总算让整个营地看起来有了些烟火气,倒真有几分城镇的样子了。
而基本上摆摊做生意的都是那些老冠军县人,洛阳的百姓对于这样的生活还颇为不习惯,更多的是按照各坊正的安排下完善营地基础设施,还有建设水边临时工坊,赚取一种盖了右将军府大印的黄麻纸。
哦,坊正便是之前的里正,而这种黄麻纸叫做工分……
工分可以换取布料和粮食,一天的劳作下来虽然不多,但是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而老冠军县的人们都是有些家资的,当时转移的时候就准备的很充分,而大部分老冠军县人都有之前参与冠军县建设,基本都有些个技能,此时拿出来造个家具之类的手工品,用之前积攒下来的粮食开个小吃摊位什么的赚取工分不成问题。
最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自从营地建成有人开始在门前做生意后,营陵城内的百姓时不时还会出来买些东西或者以物换物,一时间城外的营地好似成了营陵城的市集,一段时间下来,甚至有营陵城内的商贩来做起了生意。
他们也知道,这“工分”是可以在营陵城里买东西的。
而之前在冠军县卖水盆羊肉的范老九也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水盆羊肉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今天摆摊,自家公子又带着手下那些个将军、先生们出来吃饭,一眼看到了自家的水盆羊肉,欣喜的带着十来个人便走了过来。
范老九赶紧让媳妇张罗清场。
“别别别……九叔你忙你的,给我们拼几个桌子便是。”
袁珣一面和吃水盆羊肉的顾客们打招呼,一面等待着范老九一家拼桌子。
自家的桌子实在不够用,范老九干脆把背后的门板拆了下来,垫了几块青砖做了桌子,这才让袁珣一群人坐了下来。
“这位是谁啊?看着像个贵人!”
有营陵城来闲逛的好事者好奇问邻桌人道。
邻桌人自傲的道:“这你都不认识,这是咱们的公子!冠军侯!”一听这话显然是个老冠军县人。
听闻这话,来自营陵的百姓齐齐惊呼一声。
那邻桌人狐假虎威的摆了摆手道:“别,坐下吃,咱家公子随和,不愿扰民,你们冲他行个礼便是。”
袁珣坐下,听闻后面的话,接话转头笑骂道:“屁!乐老四闭嘴吧你,吃完赶紧回你坊间管事!冠军侯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有甚好奇的?我今日微服出来的,别闹得人人皆知,搞得本公子吃不好饭掳了你坊正的职位你可信?”
“嘿嘿……”乐老四赔笑一声道,“那不能,我的月末考核坊正里可是第一,公子撸我坊正职位可不是明主。”
“少贫嘴,吃你的,等咱们平了黄巾,给我任个县令,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考核掉下来我饶不了你。”
听闻冠军侯说这话,周遭好事人才知道这眼前食客原来也是个官,未来只怕还能做个县君!
不算是小人物啦!
你看看孔北海那女婿羊衜,不也是个营陵县君么?
乐老四很享受周围人的目光,但是毕竟自家小爷在边上呢,颔首示意周边人快吃,自己也端起碗就着胡饼稀里哗啦吃完碗中羊肉,这才一抹嘴对着袁珣鞠躬道:“那卑职便走了,公子您吃好!”
“还卑职……”袁珣哭笑不得一摆手道,“滚滚滚……”
袁珣虽说没架子,可是毕竟位高权重,再带上十几个手下将军和谋士往那一坐,周边客人也都吃不好,纷纷草草吃完离开,不一会儿整个摊子便剩下了他们十几个人。
等待人走光,袁珣这才道:“接下来大致的行动计划也就在这里了,大家各司其职便是,叔至,你这边要谨慎一些,你的任务更重,不光要接应,还要带人守住后面城池,诱敌深入,不可大意。”
陈到点了点头迟疑道:“我走了公子你的安危……”
话还没说完,脑袋便被旁边的高览拍了一下,高览笑骂道:“臭小子,你有点志气行不行?怎么一天就知道当个护卫,白给你夜不收的统领。”
黄忠也摇头道:“叔至,莫要如此,大丈夫提三尺剑纵横于世,怎能之着眼眼前,未来你总要独立统领一军的。”
“夜不收不是挺好的……”陈到咕哝一下,却见自家师父黄忠虎目一瞪,再也不敢说话。
看到此景,谋士们纷纷低声笑了出来。
袁珣又道:“舅父和高大哥,此战你二人皆是统帅,尤其舅父,刘玄德此人虽然兵少将寡,但手下关张二人皆是万人敌,不可大意。”
黄忠点了点头道:“我虽不虚二人,但此战事关重大,我自然不会大意。”
“高大哥,你只需缓行佯攻,等我号令,我令一到,你需尽最大努力速攻,此战关键在你。”
高览抱手道:“公子放心,览必不辱命!”
“从之,那些黄巾降卒可用否?”
听到袁珣的话,高顺点了点头道:“回主公,也都是老兵,经过这段时间的劳……改,基本上没有问题,也都是些老兵,虽然战力不如咱们,但是堪堪也够一用。”
袁珣闻言点头道:“够了。”
此时却听陈到说道:“公子,我们把军力拉出去,若是有人来攻,只怕这些降卒不堪大用。”说着,陈到担忧的看了周遭一眼,“此处毕竟不是冠军县,连个城墙都没有,这些降卒又没经过训练,都是些习惯打顺风仗的……”
陈到这么一说,所有的武将都疑惑的看着袁珣。
袁珣笑道:“彼时长文和文若自然会将百姓撤入营陵城中,这些降卒守个城还不是问题,而且我们的战略就是把战场移到北海之外,不是我给你们施加压力,若是战火烧到营陵,便是你们这些做统帅的失职了……长文呢?”
荀彧闻言苦笑一声道:“孔公自我们来后,简直成了甩手太守,把北海政务直接丢给了我们,长文此时只怕在营陵城中忙得不可开交。”
听了这话,戏忠笑着接口道:“那倒是好事,这孔公倒有几分自知之明。”说着他对袁珣道:“此战若是我们成功,只怕整个北海都是我们的了。”
郭嘉笑道:“不止,你们想想,东莱那位焦方伯还不如孔北海呢!”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相视一眼,皆哈哈笑了起来。
笑罢,袁珣收了笑容,严肃道:“所以此战十分关键,我们能不能在青州站住脚,就看这一战了。”
说着袁珣忽然想到一句话“诸君,皇国兴废,在此一举!虎虎虎!”随即自嘲一笑。
呸!山本五十六算个屁!
此时,范老九带着妻儿为众人端上水盆羊肉,看着香喷喷的羊肉,袁珣顿时食指大动,一挥手道:“不说了,赶紧吃!九叔!给我上一万茱萸,没辣味不香!从去洛阳我好久没吃这个了。”
“哎!来了!公子您想吃尽管吩咐,我给您送官署去都行。”
“不必,就这么吃才香!”
范老九给袁珣端去一碗切好的茱萸沫,倚在灶台旁边看着稀里糊涂喝汤吃饼的一群人,心中感到无比的有安全感。
看看,这不下冠军县的城池,又是不满两个月便建好,该过的好日子这不都还在过着么?
遗憾的就是蔡祭酒和那个天仙般的蔡先生走后,官学才开起来,先生也不够,优先让洛阳百姓的孩子入学还需要排队,现在又面临打仗,排到自家孩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要不然自家小子还能像现在在工坊里跟着马矩子和浦大师的那几个小子一样当徒儿。
可惜当他们徒儿是要识字的……
“唉……听见没?”
范老九媳妇儿拱了拱自家男人,小声道:“公子都叫你一声九叔,你和公子说说,咱家小子直接送工坊吧……”
范老九一听自家媳妇儿的话,老脸一板道:“公子叫我九叔那是公子随和,我们不能没有上下尊卑!此事提也休提!”
范老九媳妇脸一夸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臭老娘们懂个屁!就算我儿子没出息,就和我卖吃食便是,这种事儿传出去,我范老九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别说了!小心伺候着!”
正当袁珣吃的正欢,便听马蹄声响起,转头一看,是一个夜不收骑士。
那骑士纵马而来,翻身下马锤左胸行了个军礼道:“公子,统领,什长让我来传报,一个叫做赵云的人护送几个孩子来营陵,说是太史将军让他来的,但是我们观察此人乃是精锐骑卒出身,不知如何处置!”
“噗……!”
袁珣闻言一口汤喷了出去,差点喷了对面的贾诩一身,在贾老狗幽怨的眼神下,他震惊问道:“叫什么?!”
那夜不收也被袁珣反应吓了一跳,愣道:“赵……赵云……!”
袁珣双眼一亮,可是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袁珣毕竟不是才穿越了,这些年见过的名将也不老少,包括虓虎吕布,赵云虽然是前世他的偶像,可他的身份毕竟是三十多万人的主君,理智上容不得他太过激动。
按照他的认知,此时赵云应该在公孙瓒手下任事,何以平白无故到了营陵?即便是太史慈让他来的,也是蹊跷的很。
如果这个赵云和历史记载的那个赵云是同一个人,那么便可以排除他是弃了公孙瓒来投靠自己的,况且除了公孙瓒,不还有个刘玄德么?
况且情报显示田楷已然到了平原,只怕赵云是随田楷而来支援刘备的。
那赵云来做什么?
刺探情报?
“主公认识此人?”贾诩抹了抹被汤汁溅到的衣服,好奇问道。
袁珣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人乃是异人童贯的弟子,和我师门还有些瓜葛,他身手不下吕布,只怕也只是稍逊舅父,乃是一等一的绝世猛将。”
听到袁珣的话,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征战这么多年,黄忠乃是众人见过武艺最高的将领,吕布排第二,这也是占了同阵营的感情便宜,毕竟黄忠和吕布交手两次互有胜负。
而这个在袁珣口中这个赵云和吕布不相上下,那是什么样的身手?
袁珣话锋一转道:“但据我所知,此人是公孙瓒手下,昔年和刘玄德走得颇近,至于为什么没被公孙瓒重用,我也不得而知。”
“此人乃细作?”黄忠面色一沉,抚须冷声道:“某家这便去擒了他来讯问一翻!”
“不!”袁珣一摆手,摇头道,“不用,我去见见他,你们吃完便各自忙去,叔至和我去便是,但是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废话!袁珣可是心心念念想收服赵云呢,若是此时把赵云给擒了,以赵云的性格,只怕宁死不屈。
曹操还有放言“不可伤此将性命”的豪气,他袁珣也不能没有只身见赵云的勇气不是?
……
赵云跟着蛐蛐一路进了营地,只见营地间阡陌纵横,整洁大方,而此中百姓也是人人精神饱满,未建完的营地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当众,河边几个硕大的烟囱黑烟直冒,叮当传来巨响。
“哦,那是我们的工坊水锤打铁传来的声音。”蛐蛐看赵云好奇向河边看去,解释道。
赵云点头不语,随着蛐蛐进了城,进城赵云更是震惊,只见主干道上商贩很多叫卖不断,这哪里是什么流民营地,若不是都是低矮的木质棚屋,扎眼望去分明是一个繁华大城。
叫卖声和百姓逛街砍价的声音,此间一副盛世景象,和断壁残垣,处处尸骨,主城一片肃杀的平原国比起来,此间简直就是天堂!
看看那些百姓脸上的笑容,哪里是乱世的样子啊!
恍然间,赵云居然有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他举起绑住的双手,拍了拍脸,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位将军,这里真的都是洛阳流民么?”
蛐蛐看着繁华的街道,脸上带着会心的笑容,点头道:“大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我们老冠军县的人,少部分是沽水以南逃过来的百姓,林林总总快三十万人了!”
“三十万!”赵云震惊道,“那你们粮草能养活这些人么?”
蛐蛐面色微冷,呸了一声骂道:“卖了袁冀州一批军械,换了百万石粮草,现在还算充足,不过也撑不过多长时间,要不然为何明知那不是良田还要垦荒?狗草的刘玄德和黄巾贼,若是没有他们,我们好好种两年地,经两年商,这里又是一个冠军县!要知道当初们我冠军县赋税乃是颍川第一!即便如此,我们百姓一个月还能挣个几贯大钱!”
几贯大钱!
赵云闻言差点晕过去!
要知道,寻常百姓家几贯钱已经是一年吃穿用度了,人家一个月就能挣几贯钱!
这得有多富裕啊!
这是乱世该有的样子么?
即便是号称治下有方的公孙瓒所在的辽西蓟县一代,百姓也不过维持一个饿不死而已,绝对也都吃不饱,尽管如此,辽西百姓对公孙瓒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和这里一比,赵云只觉得什么平原,什么蓟县,就像是乞丐窝似得。
这营陵外生生被袁珣弄得和洛阳似得!
再听蛐蛐骂刘备,没来由的赵云脸上有些发烫……
同时,赵云也闭上了嘴,可心中却隐隐有了些说不出的感觉。
几人走了一阵,忽然蛐蛐眼睛一亮,赵云顺蛐蛐眼神看去,只见有两个年轻人正坐在路边摊子上吃东西,一个人乃是武人打扮,年纪二十不到,可是隐隐有势。
另一人却是一个细眉星目,唇红齿白,俊美的不似人间人物,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身穿玄黑色圆领洛服(缺胯袍),头戴白玉莲花束发冠,腰缠镶玉蹀躞,脚踩锦缎靴,气质更是贵不可言。
蛐蛐进去正要行礼,却见那少年对他摆了摆手,笑道:“我陪你们陈统领出来吃东西。”
蛐蛐会意对那武人道:“头,这便是赵云。”
陈到早就经袁珣知会,点了点头道:“带他们进来。”、
蛐蛐这才走出去,拔出匕首割断赵云手上的绳子,带赵云进了摊位。
“赵子龙见过这位将军,见过……”
那华服公子一摆手道:“不必在意我,我不过是陈统领的熟人。”说着,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笑道:“这些孩子怕都饿了……九叔!给点吃食,让这位壮士和这些孩子吃个饱饭!”
果然是他!
袁珣微微眯眼!
常山赵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