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霹雳车?三百架弩?那贵军的连弩呢?连弩不销售么?”
苏双听着刘备的话,挪动了一下宽大的身体,让自己在椅子中做的更加舒服些,这才开口道:“刘府君是嫌太少还是太多?”
刘备差点发飙!
按照之前和袁珣的约定,他提供粮草,袁珣可以军备武器交换,他还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讨董之中,袁珣虎贲军的武器装备是天下诸侯皆垂涎的,而且在讨董之中袁珣也因为售卖武器而养活手下近八万原冠军县百姓,更加收获了一拨各方势力的好感,可谓是左右逢源。
可是……
可是袁珣从来也没说过所谓的“提供粮草”是为现在由戏忠带来的近二十余万百姓啊!
二十万啊!
平原县是平原国郡治所在,整个平原县的百姓也不过五十余万人,自己却要为相当于平原县百姓的一半人提供粮草!
而且只有三十架霹雳车,三百架强弩!
眼前这痴肥之辈还敢堂而皇之的问他是嫌太多还是嫌太少?
“我嫌你……”
刘备一直自诩养气功夫不错,可是依旧被眼前微笑的苏双气得差点爆了粗口,强压下心头怒火,这才转头对旁边那个年轻的白衣文士道:“某家就问一句,在场到底谁做得了主?!你们这么办事右将军他知道么?本府现在很是怀疑你们欺瞒君侯中饱私囊!”
白衣文士哗啦将折扇收了起来,起身鞠躬道:“刘府君,你我也是老相识,我便不多自我介绍了,我乃右将军府长史,君侯不在,将军府大小事务皆可由我决定。”
直到简雍拍了拍刘备的肩膀让刘备冷静,刘备这才气鼓鼓的坐下。
简雍深深看了苏双一眼,心道这苏文对果然乃涿郡大贾,商谈之时三言两语便使自家主公失了方寸,随即朝着戏忠一拱手道:“即是戏长史当面,在下有几个问题不知是否当问?”
“简从事问便是,学生知无不言。”
简雍盯着戏忠问道:“冠军侯临走之前曾许诺以军备换我平原粮草,还保证不会让我们吃亏,这粮草本因是用于冠军侯所领大军前往北海讨贼所用,何以后续你们带着二十余万百姓还要我们继续提供粮草?而且你们所给出的军备极少,若不是我家府君曾乃冠军侯旧部,在下真的会怀疑阁下是在欺辱我们。”
戏忠扇子微动,反问道:“可是据我家君侯留下的书信所说,刘府君在他离去前一晚曾亲口许诺负责我们将军府治下二十余万百姓粮草,直到我们君侯借了北海之围。”
刘备闻言,那白脸上忽然一红……
这事儿吧,他不好说。
难道说自己被袁珣灌醉了,当时袁珣搂着他肩膀说了什么他根本记不得,就记得自己一个劲儿的点头了?
简雍也不是庸辈,此事即被点破,也不好诡辩,点头道:“好,即便是我家府君亲口许诺,我们也不曾有任何推诿,可是冠军侯和我家府君本就有旧情,更应该等价交换,童叟无欺,贵方怎能以极低价格打压欺辱于我们呢?倘若此事传出去,只怕也会损及冠军侯名声吧?”
戏忠闻言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有待商议,但是我们将军府军备买卖一事一直由孙总监负责,售卖一事从未出过任何问题,报价一事我确实不擅长,我想苏总监有他的原因。”说着,转头朝苏双点了点头。
苏双微微一笑,点头回礼,从身后侍从手中取过一本黄麻纸账本及一个竹制算盘,那算盘简雍初见,颇为好奇。
苏双对犹自有些气愤的刘备和简雍一拱手,铺开账本,放下算盘,一面噼里啪啦的打起来,一面解释道:“我们此行来青州军民总人数二十二万,借贵宝地盘桓日子莫约半月,按照每人每日需三斤粮食来算,半月十五日共计粮食六万石。
那么按照我们之前提供给兖州牧刘岱一批军备,二十万石粮食换的霹雳车一百二十架,强弩一千架的价格,所能提供给贵方的军备数量就是三百架强弩和三十架霹雳车。”
说着苏双将一张黄麻纸从账本中抽离出来,递给简雍道:“这是我们与刘兖州的商契合约,上有刘兖州印章及画押手印,二位不信可观看。同样,贵方与我们这一次若是需要,我们也会签订商契,一式三份,你我各留一份,另一份在我们史氏商行存档备份。”
简雍和刘备同时伸头去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刘岱于两个月前向右将军府用粮食购买了一百二十架霹雳车和一千架强弩,用了二十万石精粮,上面苏双和刘岱的印章,手印及签名一应俱全。
二人同时愣住,戏忠笑道:“苏总监,刘府君始终曾和咱们同行讨董,香火还在的,你也不要太公事公办了。”
苏双微笑拱手,随后道:“志才说的是,那么在此单生意上,我们右将军府会赠送给府君你强弩二十把,霹雳车五架,倘若府君需购买兵刃铠甲等军备,我们也会以定价的九成卖与府君,这样如何?”
简雍和刘备相望无语,原本便感觉是自己吃了亏,可是现在怎么被这痴肥的“史氏商行”总监这么一搅和,搞得好像还占了莫大的便宜一般?
兖州刺史那是什么地位?作用整个兖州,二十万石粮食对他来说根本也就不算什么!可是平原呢?平原整个郡人口不过百万,还是要加上从黄巾贼的人数,六万石粮食已经是很大一笔开支了!可以说平原县府库搬空三分之二!
可是换来的却只是三百把弩和三十架霹雳车!
可以不买么?
人家袁珣守孔融相求前往北海平贼解围乃是大义之事,你刘备不是一向自诩汉室宗亲,仁德之人?义军客居你领地,你却不提供粮草,这事儿传出去,让天下世人怎么看你刘备?
那若是袁珣解了孔融之围还好,倘若未解孔融之围败给了北海黄巾,这责任算谁的?
你看看韩馥,在讨董之时给袁绍穿小鞋,克扣甚至停供袁绍粮草,现在什么名声?什么下场?
刘备担得起么?
若是不提供粮草,即便是袁珣赢了,那也同时得罪了袁珣和孔融,人家两家都是顶级世家,孔融虽然对袁家之前有些许怨言,那也是对袁家袁绍、袁珣这类的年轻一辈行事有微词,人家孔融和袁成、袁隗、袁逢三兄弟可都是多年同僚。
特别是袁基、袁隗惨死洛阳,导致天下讨董,把这西凉武夫赶到关中去,关东世家可都是承着袁家的情的!
孔融便是关东世家里的名士!
到时候袁珣调转枪头,杀回平原,孔融再写个檄文,刘备不但臭名声,甚至还得丢地盘!
想不到和袁珣喝场酒,处处都是坑啊……!
早知道便不给袁珣接什么风了,即使接风也不喝酒!
当时把苦水一倒,给个几千石粮草打发了了事,哪至于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好像捧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刘备此刻肠子都悔青了,直想扇自己两个巴掌!
“这位戏长史……”
戏忠笑道:“简先生客气了,唤我志才便是。”
“好……志才,你也知道我们平原匪患遍地,六万石粮草实在不是小数,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与主公商量一下可否?”
戏忠轻笑一声,起身拱手道:“那是当然,我便在城外军营之中,简先生可随时差人唤我。”
说着苏双也移动着他那肥硕的身躯起了身,朝着苏双和刘备叉手行了个礼,跟着戏忠走出了花厅。
刘备看着二人离开,这才长叹道:“唉……悔煞我也!当真是悔煞我也!悔不该当初喝醉酒被袁君瑜钻了空子啊!原以为不过是一场粮草互助,未想到袁君瑜是要耗干我平原的精气啊!”
刘备拍着桌子苦着脸道:“这六万石粮草原本是为扩军所用,现在若给了他们,我哪里还有余量扩军,现在尚是早春,离秋收还远,这段时间倘若有变,凭我们手上这一万人不到的军队能干什么?即便是我那两位兄弟是万人敌,也无力回天啊!”说着刘备眼睛一红,唉声叹气不止。
简雍皱眉道:“主公,您说冠军侯是否已经猜到蓟侯有意南扩青州?”
刘备愕然一愣,皱眉道:“你是说这是袁君瑜的釜底抽薪之策?”
简雍摇头道:“但也不可能啊……联系蓟侯派人南下青州乃是袁君瑜走后的事,他怎能实现预知呢?说不通啊……再说了,蓟侯和袁本初对峙于幽冀边界,此时也退回蓟县了,双方虽然有间隙,但并未实质开战……”
“不……!”刘备眼神阴冷且带着稍许惶恐,“若是别人,不可能有此提前预知的情况,可是袁君瑜……肯定已经预知到了!”
“何以见得?”
刘备深吸一口气道:“袁君瑜善弄人心,且对时局判断及准,回顾其崛起便会发现,他从出冠军县入洛阳时便徘徊于何进,何后,十常侍等各方势力之间如鱼得水,可是每每恰逢一方势力崩塌总和他没有关系,甚至还能从中得利,比如董卓,他以董卓孙婿的身份得了开府的右将军,可是却能在洛阳全身而退。
远的且不说,便说近的,当日我在洛阳,与曹孟德孙文台共同追击董卓,可是袁君瑜却以收敛百姓为由未去,可偏偏我们就被吕布那厮突然阻击,差点全军覆没!世间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简雍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道:“这袁君瑜莫非……不是人么?”
刘备眼中闪烁着艳羡的目光,摇头道:“不……而是他手下有一群鬼神之能的谋主,从刚才的戏志才,再到郭奉孝和贾文和,还有荀家那个荀文若……
人人皆是有当年张良、陈平之能,每每料事于先……当真让人不得不感佩啊!”
简雍闻言,老脸一红,拱手道:“雍不能为主公分忧……惭愧……”
刘备赶忙虚扶简雍摇头道:“宪和莫要如此,宪和之能一如当年张仪苏秦,绝非一记之谋,千万莫要妄自菲薄,只是这谋主之事,我们都得上心了……”
简雍看刘备如此求贤若渴,可是也爱莫能助,实在是刘备出身不算高,没有名士相投,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平心而论,若是他和刘备不是少年相识,他知晓刘备心中大志与刘备才能,单凭出身,还真不会投奔刘备。
“可是主公,眼下之事如何应对?”简雍说着眼中寒光一闪道:“我观袁君瑜此行带来护卫百姓的士兵也不算多,不过两万有余,但是要护卫二十万百姓,只怕有力不逮……不如……”
简雍说着,单掌下劈,然后冷笑道:“袁君瑜装备精良也不过倚靠其冠军县那些匠人劳力,倘若我们能把这些百姓收于囊中……”
是啊!倘若有了这些百姓和那些工匠,难道刘备自己不能生产霹雳车强弩,连弩武器铠甲么?到时候和天下做生意的就是他刘玄德!
可是……
刘备强行按下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摇了摇头道:“你莫要以为袁君瑜前往讨贼带的是精锐,他只是带了一万虎贲步卒和骑兵夜不收。
其手下谋士具在城外,大将高览、高顺、曹性、孔秀也皆在城外军中,你未随我去讨董,不知虎贲厉害,其中有高顺麾下两千陷阵营,人人皆是以一当百的精锐!袁君瑜这一招,防的就是我刘备断他后路。
就凭我手里这些郡兵……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唉……人在矮檐下啊……
“六万石粮食,给了也就给了,换三十架霹雳车虽然吃亏点,也比被人家强行敲了竹杠好得多……
再次发信给我师兄,催他速速派人派兵带粮草来平原,还有,你亲自跑一趟泰山,千乘,一定要给我打听出来青州黄巾总帅乃何人。
青州,要再乱点才行……”
说完,刘备挥拳在桌案上重重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