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临,振奋了士卒们的士气,一个个喊得格外大声!
尚书令郭旭陪同皇帝一起来的。他们还带来了大量的水果以及酸梅汤等饮品。
这个天气吃到、喝到确实舒爽。
小皇帝和近处的几个将领也各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眼眶都有些发红。
郭旭看向谢昭笑道:“你祖父要是能看到今日,一定老怀堪慰。”
“那可不一定。”
郭旭一愣,然后想起他已经出族了。
是,谢老爷子要是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嫡长子把他生前最疼爱和看重的小孙子出族了,估计是恨不得赏儿子两巴掌的。
谢昭道:“皇上,您和郭大人是还要去另外三门么?”
小皇帝一愣,“阿兄你都不留朕坐坐啊?”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皇上能来城门慰问,我等士卒铭感五内。但还是宜尽早回宫!”
将士们也按捺住激动跟着躬身道;“请皇上尽早回宫!”
“好好好,朕这就去另外三门,然后回宫。朕本来还打算找个笔杆子发布一篇檄文的。外头那些人不是说要清君侧、救皇帝么?朕这就亲口告诉他们,朕在皇宫待得好好的,不想被谁掳去他们的地盘。也好让那些被裹挟的士卒知道,他们这是受人蒙蔽了,是在跟着造反。”
郭旭苦笑一下,那不过就是别人的一个说辞而已。
而且如今各路诸侯率领的兵马,那都是只知大将、不知天子的。
当下道:“皇上既有此心,臣自会安排妥当。倒也不必皇上留在城门楼子上。”
他何尝没做过这样的文章?但人家直接说这是他们以天子的名义发布的。他还能把天子拉出来与人当面对质不成?
回头天子让掳去了算谁的?
城南军的将士在城墙两侧躬身,恭送天子。
谢昭送了一小段就回来了。他的任务是守住南门,礼数尽到就够了。
回到城门楼子,阿华从内室出来,“那个就是皇上啊?”
谢昭笑了下,“是啊,还长得挺俊俏的吧?”
此后又是二十天,镇南军又阵亡了两千余人。
谢昭看着一具又一具被抬下城楼的尸体,心头十分的难受。已经死了六千多人了!
还要死多少人才能等到秦政回援?
但他不回来自然也有不回来的道理。天下四分五裂,势必是要统一的。不然枉死的百姓更多。
他不收拾了顾家,这一趟所有的牺牲和耗损就白费了。
五年的蓄力才让饱受五王之乱的朝廷有了出征的实力。如果无功而返,那就只有等着别人强大了再来围城。
他本来是蹲下来看受伤倒地的将士,见抬担架的人过来便站起准备让开。
谁料到眼前一黑,然后一阵天昏地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场的将领、士卒看他突然就栽到,都急呼出声:“将军——”
这两个月,从训练到血战,一诺千金、身先士卒的谢昭在他们心底是树立下极高的威望了。
离得近的几个人赶紧伸手接住人,省得他直接栽倒在地。
还躺在地上、刚被谢昭探视的伤兵道:“先抬将军去军医处!”
又有人道:“赶紧报林将军——”
众人七手八脚把谢昭抬到担架上。
林萧去别处巡视了,城门楼子里的锦瑟得到消息冲了出来,“快抬进来,再派人去请华大夫立即来一趟!”
众人知她是谢将军的小夫人,便听她的抬进了城门楼子。
把人放到行军床,两个抬担架的记挂着还躺在地上、原本要抬的伤兵抬着担架挤了出去。
其他人都担忧的围在床边。
锦瑟道:“大家还是先出去吧。我听三小姐,呃谢皇后说过,病人混倒必须保持通风。”
谢皇后出身药王谷的事不少将领已经知道了。尤其在得知军医处那几个医术高明的年轻大夫都是谢皇后同门之后。
因此锦瑟这么一说,众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阿华得知谢昭在城门楼子上晕倒,直接把手头的事交给凌越,撒丫子就跑。
路上她跑得裙摆飞舞,连压裙的玉佩都不断晃动
到了城墙下,她一口气爬上楼,跑进城门楼子。
锦瑟赶紧给她把位置让开。
阿华坐到床边执起谢昭手腕,半晌道:“中暑了,又累得紧!锦瑟烧水——”
锦瑟道:“烧水?”
“洗澡水啊,赶紧让人搬个浴桶上楼来。你我合力给她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这样睡着也舒服些。都快有味了!我看他是在臭男人堆里待久了,都闻不出自己一身汗臭了。”
林萧正好急匆匆迈步进来,闻言脚步一缓慢慢放下,“没事吧?”他也心急,但不敢像谢华一样飞奔过来。
救人如救火,城门楼子上那么多伤员。她飞奔,沿途的人看到只会想到她是赶去救人,想不到谢昭身上。不会觉得他病得厉害,大夫都用跑的了。
谢昭倒下了,林萧就是这些军士的主心骨。他不敢动摇军心!
阿华道:“没大碍,中暑了,也是让累的。你也多注意休息!”
林萧在她心里如今是半个姐夫了,她自然要多关心两句。
林萧想起刚听说她们要烧水给公子洗澡,忙道:“我先出去。我会让砚台带个人守在外头,任何人都不让进。省得有人探病心急闯了进来。”
阿华和锦瑟一起动手,动作很快。
但来探望的傅冕更快!
她们给谢昭洗到一半,傅冕已经到了。眼见砚台带人守着,林萧在一旁进行下一轮的守城部署他问道;“你们家将军怎么了?”
谢昭说倒就倒,这在当下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个姓林的说到底只是谢昭的家仆。单靠他一个人可不一定能把两万多人如臂指使。
林萧道:“大夫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只是中暑了。将军他这会儿在洗澡,趁机休息一下。”
傅冕道:“刚中暑昏迷就洗澡,不会不好吧?”
“大夫说可以。傅将军,太师真的必须两个月才回得来?”
傅冕道:“暂时没收到消息。”他松了口气,只是中暑还好。就怕万一是受了什么暗伤发作起来。
谢昭在洗澡他也不便进去,而且林萧同他说话,他也不好轻慢。于是站在城门楼子外多问了几句。
忽然,他的随从惊讶地看向楼下。
傅冕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原来谢昭怕城门被敌人的攻城车撞开,他让人直接搬了三百个大沙袋把门堵死了。
这种搞法,比较少见。
过来增援的秦家军报上去的时候,傅冕想了想没过问。
谢昭在南门守了四十天,真的让他省了不少心。只要他能守得住就行,管他怎么搞呢。能守住就谢天谢地了,难道还指望他出城鏖战么?
片刻后,换了身干净衣服的谢昭靠躺到了床上,身后枕着她的被子和枕头。
阿华看还不够高,索性把旁边林萧的被子也抱过来给他垫在身后。
砚台听到动静叩门,“将军,傅将军前来探望!”
谢昭看看锦瑟,锦瑟过去把门打开,“傅将军,请进!”
傅冕在锦瑟端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怎么样,小谢?”
他如今是真心实意拿谢昭当袍泽看待了。这个小伙子,不错!
谢昭道:“还有点无力,大概要歇半天了。”
“你歇、你歇,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知道我当初让你顶着烈日站岗的良苦用心了吧?你世家子弟出身,从小娇生惯养大的。虽然比其他世家子弟能吃苦,但跟我们这些当兵的大老粗还是不一样。”
谢昭心道:你那会儿就知道我会指挥守城了?
“嗯,要是没有那半个月的锻炼,我估计早倒下了。”
倒是她拉来的这些兵,一个个都是苦哈哈讨生活的,比他要健壮。
傅冕等了一会儿,“现在人人见到我都忍不住问太师会不会提前赶回来。你怎么不问啊?”
别人问,他未必讲真话。但谢昭问他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偏偏他不问!
“能赶回来的时候自然就赶回来了。”谢昭淡淡地道。
阿华用托盘端着药瓶和针匣出来,“谢将军,该扎银针了!”
傅冕见是一个蒙面的年轻女大夫有些不信任。
“我听说来了几位药王高足相助,要不我派人帮你叫一个来?”
阿华自然是没有暴露身份的。所以傅冕不知道她也是药王高足,还是关门弟子。
谢昭道:“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还是让他们在军医处忙活吧。”
傅冕还是不放心,“不行,这女大夫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谁知道会不会是叛军派来的细作啊?万一她一针下去把你搞瘫痪了怎么办?”
这凡是知道了来历的,就可以放心许多。人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是会害怕连累挚爱亲朋。
但这来历不明的就说不准了。之前她在军医处帮忙救人也就算了,但谢昭举足轻重不能让她擅动。而且万一真出了事,他怎么跟大外甥交代?
不待谢昭阻拦,阿华不耐烦的摘下了面纱。
傅冕在兄妹俩的脸上来回的看,真像!不过,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阿华没好气道:“现在可以让开了吧?不要耽搁我给阿兄治病。”
傅冕再无二话,立即让开。原来这就是谢家那个皇后都不肯当跟同门师兄私奔的谢家千金啊!
猪脑袋,他早该想到的。
也是最近心思都放在守城上,其他地方都不够用了。
如果不是谢家千金,谢昭的三个心腹怎么会放心大胆的把人交给她?
谢昭不赞同地看妹妹一眼,但事已至此还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