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道:“那又怎样?你身上真真假假的流言还少了么?回头我帮你宣扬一则更耸人听闻的,很快就能盖过去了。”
“那你不如说我其实心悦谢皇后,看着谢国舅解馋而已。”秦政没好气道。
谢昭笑着看他一眼,“你心悦谢皇后,还特地挑她给小皇帝当皇后是脑子进水了?”
秦政有苦难言,可不是脑子进水了么。不光是逼着谢昭进宫扮皇后,还有带上他和顾盼相看,这都是脑子进水了才干得出来的事。
谢昭挠挠下巴,“把你和小皇帝扯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那回头你扶天子以令不臣的事不知道被抹黑成什么样?那能跟你匹配的,差不多就只有岚王和西陵四王子了啊。”
秦政黑着脸听谢昭给他拉郎配。
要不是想着他之前怕是让屈景辞吓着了,他肯定上手收拾他。
打是不可能打的!但用力揉搓他的脸,或者挠他痒痒还是可以的。
不过,谢昭现在这副很兴奋的样子让他有些狐疑。小混蛋不会被吓着了就是这样很兴奋的反应吧?
不然刚死里逃生,他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昭昭,你是不是先前让吓着了?你亲手杀过人么?”
谢昭道:“没有!我就是杀过,我也没解剖过啊。就那么劈成两半,什么都掉出来了。你还非提醒我想起来!”
那一幕真的是一回想就想打哆嗦!杀伤力太强了。
秦政把有些红了眼眶的谢昭拉过来靠在自己肩头,手在他背上轻拍,“没事、没事,我在呢。等你真正上过战场就什么都不会怕了。逃避没有用,得直面!你早晚会想起来的。那倒不如在我面前把害怕都释放出来。”
谢昭没拒绝他的安抚。等镇定一些后道:“回头我画一幅你的画像贴到门上。等闲的邪祟肯定不敢上门的。”
“我这么好看,能选上门神么?好好好,我就只给昭昭看门!来,你枕我腿上睡一会儿,就当我还你的。”
秦政坐到车厢里,拍拍自己的大腿让谢昭躺下来。
谢昭确实还有点害怕。虽然从小到大他都给姐妹们做依靠,但这会儿害怕的时候有人能让他依靠一下也是极好的。
他迟疑着枕了上去,秦政单手打开车厢壁取出一件披风给他盖在身上。
“睡吧,没事的。你要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记得往旁边看一看。我一定在的!”
“嗯。”
谢昭闭上眼,然后又睁开,“太师,你唱个小曲哄我睡吧?”
秦政咬牙切齿地道:“我就会吼秦腔,要不要听?”
谢昭笑道:“你那不是哄人睡觉,你那是召唤狼啊!”
“知道不就结了。让我唱《摇篮曲》哄你睡觉,这不是难为人么?要是唱了你肯跟我睡觉,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学一学!”
谢昭抬手用力打了秦政胳膊一下,闭上眼不和他耍嘴皮子了。
这么和他胡说一通,谢昭之前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还有秦政一直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彰显着‘我在’的存在感。
他终于放松身心,又陷入了睡眠。
秦政见他睡着才停了手。
屈景辞不想多杀人,所以劈了一个驿卒震慑众人。
他剑下没有收割秦家军的性命,这一点秦政是领情的。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小混蛋吓成这样。毕竟才是个十四岁的、从小金尊玉贵、温柔乡里养大的少年郎。
再是要强,也不像他们这些百战之余的老兵经历得多。
秦政决定将来要连本带利好好吓屈景辞的夫人一番,给小混蛋报今日之仇。
谢昭第二天隐约听到鸡鸣的时候醒过来的。
他觉得自己睡的枕头软软的,而且有点长的样子。他闭着眼睛抬手去摸。锦瑟什么时候给他换枕头了?
“大清早的,再摸要出事了啊!”
谢昭听到秦政的声音,记忆回笼。
昨晚他睡得其实还不错的。
他讪讪地收回手坐起来,“早啊,太师!”
他喝茶漱了口,又取了随身带的丁香来嚼。
秦政看着他,“让你睡了一晚上,全身酸痛。你准备怎么报答?”
谢昭无语,“你用不用说得这么暧昧啊?”
其实很想皮一下再加一句‘我要是真睡了你一晚上,你现在还能这么精神?’
但是,不太敢!
既没喝酒,也没让吓着。找不到脱罪的理由啊!
“要不,我帮太师揉揉?”
秦政瞪他,“你睡麻了用揉的啊?”
谢昭揉揉鼻子,“一时情急,不是故意的。”睡麻了只能等麻痹感慢慢消散,真上手揉那就跟万针扎心似的。
秦政看看他抬起手时露出的琥珀手链,“把你那个给我!”
琥珀确实有改善腰酸背痛、四肢麻痹的功效。
这串手链是经高僧开过光的,谢昭把偶然得来的一颗圆溜溜的琥珀缀饰在了上头。
两样都挺金贵的。呃,其实不是金贵的事。这种能被人认出来的东西不好胡乱送人的。
但他确实理亏,枕着人家睡了半夜呢。
他把琥珀摘下来,搁在秦政手心里,“这个给你吧。”
秦政握住。行吧,只有这个也行。反正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是肯定拿不回去的。
“昨晚......”
秦政道:“昨晚官道上还伏了陷阱和人马等着我们。”
谢昭道:“一环套一环的,真复杂。你怎么知道那样可以引开屈景辞啊?”
“他夫人是江南有名的琵琶圣手。我手下有一人也曾是其倾慕者,能仿得七分。世人包括屈景辞皆以为论弹琵琶的技艺无人能与他夫人相提并论。短暂冒充一下不成问题。我安排了轻功高手带着他,他们已经报过平安了。”
“哦,那就好。这么说昨夜伤亡不大?”
“嗯。”
“那酒桶被挪到哪里了?爆炸地点离你的房间那么近。”
秦政扯了扯嘴角,“之前在酒窖,后来被挪到我房间下面的地道里了。秦豹有个绰号叫‘谛听’,他趴地上听出来下头有地道。我们就从地道离开的。”
“好险哪!”
秦政摇头,“我本来也没打算在那屋里过夜。只是没想到顾恒青那个老贼,还留了一手专门对付你。你以后大概也不安全了,还是就跟在我身边吧。”
“跟你去打仗啊?那谁留在宫里扮皇后?”
秦政讪讪地道:“可以易容。”
“那表情够生动么?我才不跟你去打仗呢。我在坞堡里,谁能奈何得了我?”
秦政想了想,“好吧,随你。不过你得带上秦龙,他其实早就跟着你了。”
谢昭下了马车一看,外头不是他以为的路边,却是一座雅致、清净的庄园。车旁一群秦家军背对马车而立。
“这哪啊?”
“我京郊的别苑。本来想叫醒你进屋睡的,又瞧你睡得挺好。当时天色都已经翻鱼肚白了,就做罢了。”说了一阵话,秦政身上的麻痹也消退。他跟着下了马车。
“走吧,去洗漱一番然后用过早膳再进城。放心,你的人一个没丢,都在屋里呢。”
窈窕上来,“谢国舅,请随奴婢来。”
她把谢昭领到近旁一个小院,锦瑟、砚台等人果然都在。一个个脸白白的,他们昨晚都在场看到了屈景辞劈人的一幕。
锦瑟迎上来,“公子,您还好吧?”
“还行,比昨晚好多了。走吧,带我去洗漱,然后吃过早饭就回家了。”
锦瑟小声道:“铁矿山?”
谢昭止步,“他总不能让我蹲大牢去吧?这不接下来就是亲蚕礼了么。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
“他不会据此找你讨什么好处吧?”
两人进了旁边的客房,锦瑟找出干净、整洁的衣服伺候谢昭更衣。
谢昭道:“你不如直接问我昨晚吃亏没有。没有,他只是安抚我不要再害怕,什么都没做。不过从今天开始,外头肯定会传我是他的男宠。但愿铁矿山的事不会传出去。不然还真是坐实了!”
锦瑟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昨晚的事了。她忿然道:“公子你从小到大那么努力的活着。如今却要因为太师背上这等污名。日后你的每一项成就都会被人说成是同他有关,他的仇人还会像昨夜那样找上你。”
外头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叩门声。
锦瑟去开门,门外窈窕那张讨喜的圆圆脸笑道:“奴婢给国舅爷送热水来。”
“有劳。”锦瑟接过铜盆进来搁到洗脸架上,然后取了干净毛巾。
谢昭本来以为早膳秦政会和他一起吃,结果没有。
秦龙道:“国舅爷,太师处理昨晚的后续事务去了。他让您用过早膳,等着他一起进城。越是流言纷纷,越该若无其事才好。”
谢昭夹了个马拉卷正打算吃,闻言便搁回了小碟子里。
“所谓后续,是不是又跟王氏一族一样?”
驿站离京城都不是很远,就五六十里路。后来官道上的埋伏就更近了。
又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势力倒戈!
秦龙道:“平帝很大可能还活着。如果他让别人得了去,也可以打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旗帜。”
至于参与的人会不会和王氏一个下场,他回避了。
谢昭哼了一声,“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真有些麻烦。朝中那些老家伙不闹着要皇上亲政了吧?”
这种情景,以后到底哪个才是天命所归?他们想要史书上再清白不过的名声,这会儿不会轻举妄动了。
谢昭吃到一半,秦政来了。他坐下来,下人另给他上了一碗羊肉泡馍。
他很快的吃了,然后漱口。
“走吧——”
谢昭点点头。他才不会因为流言就羞于见人呢!他直接和秦政并辔连骑进的城,一脸的坦荡。
秦政问道:“你预备回谢家还是直接回宫?”
“先回谢家交代一声。”不管是铁矿山的事还是男宠的事,交代一声为好。
秦政正要点头,前方有一个戴斗笠的僧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秦太师,我家主人想请你一见。”
谢昭抓抓耳朵,这声音尖细,听着跟宫里的太监有点像啊。
那僧人双手呈上一封信。
秦政示意秦虎上前接了。秦虎直接撕开了信奉,又展开信纸才递给秦政。这样杜绝了信纸上下药的可能。
秦政看过信问谢昭,“你要不要一道去?”
谢昭张开嘴,“真的是那位?会不会又是阴谋?”这要是第四环暗杀怎么办?
秦政扬扬手中的信,“我见过他从前批的折子,字迹不是模仿的。”他就是模仿人字迹的大方家,还不至于这么轻易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