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苏天从医生诊疗室出来,右手扶住后颈，仰头，吐了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医护人员匆忙的来来回回,目光所及的地方是成片的白，
白得让人压抑。
苏天沿着走廊走到病房门口,确认患者名字，拉门进去。
陶虹已经醒了，穿着蓝色竖条纹病号服坐在床上,背上垫着枕头，和来探望她的张俊妈妈聊天。
苏天目光扫了一眼,远远靠着墙，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手机屏。
明明灭灭,映着他冷峻的眉眼。
“苏天,好久不见了。”张莉莉画着淡妆，一头齐耳短发，看上去英姿飒爽。
苏天垂眸，没什么兴趣‘嗯’了声。
陶虹：“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现在也很多年没见了，找个地方聊聊。”
苏天没办法像陶虹那样自然跳过冷战，语气免不了生硬疏远,“我有话和您说。”
陶虹：“晚点再说吧,现在我想和你李阿姨聊聊天。”
“必须现在说。”
两母子间氛围严肃,绷紧成随时都会断的弦。
李娟起身,在两人中间当和事佬，“你们先聊，我和莉莉正好去趟卫生间。”
两个人离开,剩下母子二人。
苏天靠着墙，尖又凉的目光在陶虹身上轻顿，移开：“下午做核磁，医生交代多喝水。”
陶虹：“我不做。”
“是身体检查。”
“我的身体我自己来担心，用不着你来操心。”陶虹就像拿到尚方宝剑的重臣，态度强势，“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
护士推着小推车进到房间内，“陶虹是吧？下午预约了三点钟的核磁，不要随意走动，到时候会有人过来带你们过去。”
“我要办出院。”
护士看苏天，“你还没和患者说？”
苏天还没来得及开口，陶虹抢答道：“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护士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声调平直，按规矩办事，“那明天早上抽血、超声、ct还做吗？”
“不做。”
“如果确定的话，让家属有空办理一下出院。”
苏天叫住护士，“我们先聊会儿。”
护士从兜里摸出手机，“最多二十分钟，这之后我就给你取消了，还有其他病人在排队。”
“好。”
苏天早就不是什么情绪都笔直表现在脸上的少年，他一直藏得很好，好到那些炸天情绪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抿着唇，目光笔直停在她脸上，“我和顾咕不联系才能让你高兴？”
“我应该明确表达过我的意思了，我和她是绝对不可能共存。”
张莉莉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苏天：“麻烦你去和护士站的护士说一声，305病房下午核磁照旧。”
张莉莉缩回脚，“好。”
苏天向陶虹妥协，“你想让我怎么做？”
陶虹背脊挺得笔直，
就算是医院病人的身份，也永远忘不了骨子里的强势，“说清楚，然后把联系断了。”
苏天没回是或者否，但陶虹了解苏天，他会遵守自己做出的选择。
张莉莉从门里探进头，“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陶虹恢复了和蔼的长辈形象，“怎么不行？快进来。”
她招手让张莉莉走近，爱怜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天，你和莉莉也很久不见了，出去喝咖啡聊个天。”
苏天看了一眼目光殷切的陶虹，寡淡的弯了弯唇，问：“去吗？”
张莉莉羞怯的眨了眨眼，“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陶虹感叹的拍了拍李娟手背，“这孩子都长大了啊。”
张俊妈妈：“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
“我一直觉得你们家莉莉很合适我们小天。”
“是有点夫妻相。”
两人一唱一和，聊得十分起劲。
比起红娘的热火朝天，两个当事人安静得像抽了真空。
张莉莉绞尽脑汁，鼓起勇气问了目的地。
苏天侧头瞥了她一眼，言简意赅，半个多余的废字都没有，“随意，你定。”
“这附近有个咖啡馆，环境还挺好的，我们去那吧。”
“好。”
北城医院坐落在繁华市区内，冗长的车流顶架着人行天桥，左边是四通八达商业区，往右是远远能看见a市的市图书馆。
张莉莉说的咖啡馆就在图书馆边上，靠窗位置能看见医院正门。
她似乎对这里很熟，主动招呼苏天点餐。
苏天不爱吃甜食，点了杯冰美式，
张莉莉要了和他一样的，边等餐边和他聊天。
服务员穿着印咖啡馆名字的围裙，把咖啡放桌上，“男朋友？”
张莉莉摆手，“不是不是，朋友。”
服务员留下意味深长的一个‘哦’，去招呼下一位客人。
张莉莉不太自在的拉了拉过短的裙摆，“他这人平时就喜欢开玩笑，别在意。”
苏天：“对这很熟？”
张莉莉微顿，“我就在这附近工作。”
苏天略微思索了一下，没在记忆里找到线索。
他不怎么回a市，虽然留有张莉莉的联系方式，但又不常刷朋友圈，对她现状一无所知。
“我考了文职，现在在第三军大工作。”
苏天道了一声迟到的恭喜。
苏天向来以自我为中心，性格孤傲，张莉莉并不因为他不了解自己现状而失落，
耐着性子和苏天分享这些年的经历。
他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张莉莉说话，耗时间等三点的核磁。
他手机亮了，是顾咕的电话，盯着看。
张莉莉：“不接吗？”
苏天两根手指转着手机，直到它光暗下去。
没解释，揣回兜里，起身，“走吧。”
“好。”
张莉莉起身，没站稳的，晃了一下。
苏天瞧她，张莉莉指了指脚上的高跟鞋，“很少穿这个，所以有点不太习惯。”
高跟鞋颜色接近肤色，尖头，有六厘米的跟，顾咕很喜欢穿这样杏色这类浅色的鞋。
“差点摔了，吓我一跳。”
苏天掀眼睑瞧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好一会儿，选了一个最客套中肯的话，“小心点走路。”
苏天一进医院大厅就看见顾咕了。
她扎着马尾，单手提着花篮，背对他们的方向，和护士站的人说话。
苏天喉结滚了滚，在说话和装作没看见两个选项里犹豫。
张莉莉不明所以，“苏天？”
苏天顿住，“你先上去，我办点事。”
张莉莉以为还要缴什么费，没多问，直接点头上了楼。
张莉莉没有太多穿高跟鞋的经验，后脚跟被磨红，走路一瘸一拐。
明明是惹人心疼的背影，
但很奇怪，苏天不管看见什么都会想到顾咕。
如果是顾咕的话，应该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或者应该说她只狼狈给自己看，对外从来刀枪不入。
水果篮太重，顾咕想换个手提，手里一下变轻。
苏天帮她提着，“怎么来了？”
顾咕：“只是觉得应该来看看。”
苏天声线变低，不自觉带上负面情绪，“我妈不喜欢你来。”
顾咕对情绪很敏感。
敏感到能凭借一句话的语气隐约摸到最合适的应对态度。
她轻眨了眨眼，弯着唇角，抬腕看表，“我还有事，就不上去了，帮我把水果篮给阿姨吧。”
提着篮的手收紧，“去哪儿？”
顾咕穿豆绿纯色西装外套，外套是现在流行的大版型，看上去漂亮又干练，“还有工作要做。”
他表情沉重得让人没办法忽视。
顾咕走回他边上，手指头点在他唇两侧，往上拉，“又不是小孩子，干什么不高兴就要臭脸，我是真的很忙，现在要去丽湾区那边。”
顾咕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
苏天顺着她动作，“和别人一起？”
顾咕瞳孔里像是缀满了细碎星光，“我自己。”
“你一个人？”
顾咕散散的笑，“这种事，一个人就能做好。”
没人鞍前马后，所以她自己就是战场的前锋。
她往外走，苏天叫住她，“等会，我跟你一起走。”
“阿姨下午应该要检查吧？”
“已经预约好了，她不会给医生护士增加不必要的工作负担。”
“你约好车了？”
“还没，打算直接打出租车过去。”
“找狄仁杰借就行。”他牵着顾咕往外。
顾咕意外的张大眸，“你真不陪阿姨去检查？”
“我爸等会来，不需要这么多人。”
孔元杰家离医院不远，打车也就十五分钟时间。
到他家小区外面，
苏天把手机给她，“密码你生日，我上去拿钥匙。”
“好。”顾咕看了眼计价器上的数字，扫码支付，晚一步下车，在路边等他。
张莉莉盼星星盼月亮没等到苏天，等到他爸。
“叔叔好。”
“莉莉啊，好久不见了。”
陶虹看见苏成祥，脸色大变，眼里喷出火，“你怎么来了？”
苏成祥好脾气的坐下，“怎么没住vip病房？”
陶虹：“苏天和你说的？”
“......”苏成祥没说话，默认。
陶虹：“他人呢？”
苏成祥：“不清楚，说有事。”
张莉莉回忆了一下，“刚才在一楼...说有事。”
陶虹蹙了蹙眉心，给苏天打电话。
顾咕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喂，阿姨好。”
“顾咕？？？为什么你拿着苏天的手机？他人呢？”
顾咕：“他说要陪我去工作。”
轻描淡写，毫不掩饰的，第一次露出她的平淡温和下的獠牙，
“对了，阿姨，忘记和你说。
我如果想赢游戏，好像从来没输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好神奇
我竟然没有烂尾还在更新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