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张俊就像是在准备新闻发言稿的外交官,神色紧张难安，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要发动全身力量给祖国发声。
“现在在做什么？”
“还在读书。”张俊觉得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博二了。”
顾咕从杂志里抬头，略微有些意外。
张俊不自觉有点紧张的搔了搔鬓发,“当时你走的时候，我们就大三了，这也五年了。”
顾咕略带歉意的弯了弯眼,“当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道别,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你这样做肯定是有你的原因。”
顾咕无声的翘了翘唇角,没顺着话说下去
福尔摩斯张寻找当年真相失败,他尴尬又生硬的转变话题，开始吐槽起自己的博士生导师。
张俊没有孔元杰那些喜剧天赋，但是幸好他老板是个奇葩，就算张俊叙述得生硬没个起伏,也能让人不自觉会心一笑。
“是不是有点无聊？”
“没有，挺有趣的。”顾咕瞳孔很漂亮，高光圈儿柔和得泛亮光,“没想到你会读博,不过...也能猜到一点。”
四个人里就属戴着厚厚玻璃盖眼镜的张俊最有学术气质,他那双眼睛还真不是玩游戏玩瞎的,大半还是数理化立下的汗马功劳，张俊显然也想起自己以前那个呆瓜样，有点替自己丢人,不过托‘呆瓜’的福，许久不见的尴尬被冲淡。
张俊像个急于展示自己收藏宝贝的小孩儿，打开话匣子，道：“其实我也没想过要读博，只是现在想在高校就业，怎么也要是个博士学历才行，现在硕士满地走，博士多如狗，虽然读到博士了也没什么优势，我毕业之后可能出国呆几年，有个留学经历再加上我爸的关系，然后通过人才引进，去a大工作。”
“怎么没直接出去读？”
“我女朋友英语不太好，她出不去，我这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张俊为又找到了一个相同的记忆兴奋，“顾咕姐，你也应该认识，那个方莎。”
“......”顾咕的记忆里勉强浮出一张有点婴儿肥的脸，“你们这谈了好多年了吧？”
“五年多了。”
“挺好的。”
张俊恨不得来个一百零八式掌嘴，让他没个把门儿乱说话。
他心里懊恼，又开始新一轮的补救工作，“顾咕姐，你还记得孔元杰不...”
“当然记得。”
“他本科毕业之后就去英国读了一年研究生，回来就继承他爸公司，现在完全就是钻石王老五。”张俊不自觉发笑，分享起孔元杰的赫赫战功，“你不知道，这死胖子现在可牛逼了，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
张俊自动消音，开始对自己的人际交流能力产生了怀疑。
他破罐子破摔，试探性的开口道：“天哥现在在部队。”
顾咕神色没什么变化，“他读的军校，分配去部队很正常。”
顾咕神色如常，就像得知多年不见的朋友近况。
这就很考验张俊的判断力，他也不知道这是余情未了的假象还是前尘尽忘的表现，硬撑着继续说，“阁老被他爸搞去基层锻炼，说是为以后打基础。”
在飞机临要起飞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匆匆忙忙登机，在过道另外一边坐下。
顾咕侧头看他一眼，“谈好了？”
“嗯。”男人喜形于色，“说过几天就来g市和我们签约。”
张俊原本没放在心上，听到两人说话，下意识仔细打量起男人，男人大概三十岁中段，长相普通，身材适中，他脑子里一下涌出来了八千个故事，以其中‘辛苦拼搏的漂亮女生最后嫁给一个平凡至极男人，过上普通又幸福的一生’想法最为强烈。
顾咕转头看他，介绍到：“我同事，我们刚从美国出差回来。”
“哦，这样啊...”张俊刚想放下心，就被顾咕一句话给打响了一级警报。
“这是以前年轻的时候认识的小朋友，这次意外碰见了。”
顾咕一直在和西装男谈工作上的事情，没给张俊强调他已经二十五岁事实的机会。
飞机准备起飞，空乘检查行李箱盖，提醒大家收起小桌板和打开遮光板，等飞机穿过云层，窗外的光金光灿烂得刺眼，张俊等时间差不多，把遮光板往下一拉，虽然不刺眼睛了，但这光线太适合睡觉。
他困得不行，想着等会两个人谈完了他再和顾咕说话，戴着眼罩，盖上毯子呼呼大睡。
等张俊子被空乘小妹妹亲切的呼唤声中醒过来的时候，飞机上已经全空了。
“我去。”
他赶紧把眼罩往头顶一扒，虎虎生威的提着行李箱往外跑。
如果说之前他不太确定顾咕对于苏天是什么态度，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知道，否则按照顾咕八面玲珑的作风没理由留他一个人在飞机上睡大觉。
张俊乘电梯往下的时候，刚好遇上一队老年旅行团，他不想去挤一群老胳膊老腿，只好踮脚，急切的用眼睛巡逻。
顾咕戴着墨镜和毛绒帽子，脖子上围着水粉色的围巾，露出尖又小的下巴站在传送带边上。
西装男已经拿到了他们的行李箱，拉着往外。
顾咕跟着往出口走。
张俊心里一急，赶紧把手举得高高的，“喂——”
顾咕没回头。
张俊像是热锅上乱爬的蚂蚁，“顾——”
顾咕曾经也是公众人物，对这种在公共场合被叫名字的事情还是颇有忌讳，她不但没有停下来，相反还压了压帽檐，走得更快。
头发花白的阿姨叔叔赶紧给他开辟了一条‘勇敢追爱’的生命通道。
“小伙子，有勇气，就是要这样！”
“去把她追回来，加油，早点娶回家。”
“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我老伴儿就是我这么追到的。”
张俊没时间解释，承载着老年人饱含回忆和感慨的目光赶紧下电梯跑过去。
秦奋明接到人，正准开车，突然有个人出现在车边上，把他吓了一大跳，“操。”
“锁门。”
来人上手就想开车门，秦奋赶紧拉住门，一脸莫名其妙，“这什么情况？”
“锁门。”
他按着他哥说的做，“怎么回事儿？”
秦兴没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咕，“老板，我们走吗？”
顾咕低头看手里的文件，声音没有起伏，“走吧。”
张俊敲了敲车窗，放大音量，“顾咕姐，一句话，最后一句话！”
他感觉到车的移动，拍车窗的劲儿用得更大，吼道：“我替陶阿姨给你道歉，她当时做这事儿的时候，没想到事情会闹大到这个地步，更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等等。”
秦奋赶紧停车，兴致勃勃的看戏。
他没想到就是来接个人还能听见老板以前年轻时候波澜壮阔的爱恨情仇，他觉得今天挺完美的，就是没带瓜子花生，少了点看戏氛围。
张俊看车停了，松了口气，心里打了成千上万遍的腹稿逻辑不通，他颠三倒四的开始说话。
顾咕一路走来，树敌不少，背后想要阴她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她没想到她掘地三尺都没找出来的人是陶虹，也是，苏天替她扫干净了尾巴，怎么查都只会查到他身上。
顾咕神色变化莫测。
秦兴看了车外的张俊一眼，揣摩顾咕的神色，“老板，要不要让他上车？”
顾咕还没能完全收敛好表情，她垂着头，声音透出几分不耐的烦躁，“不用，开车走。”
顾咕回去的路上兴致不高，秦兴没不识趣的这时候谈工作，放了个舒缓的音乐帮她调整心情。
秦奋看他哥那傻逼样儿，轻嘁一声。
秦兴听见声音抬头：“旺财接回来了？”
“嗯，今个早上去接的。”秦奋看后视镜，“老板，我直接送你回家？”
“对，辛苦了，秦兴，这一路你也辛苦了，等会儿你直接回去休息吧。”
“我给你把饭弄好就走。”
“不用，我不饿。”
“之前就是工作把胃......”
顾咕态度带着淡淡的坚决，“真的不用，我只想睡觉倒个时差。”
“好吧。”
到家后，秦兴帮她把行李拿进去就离开了，顾咕和趴在狗屋的旺财说了会儿话去洗澡，她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梦里有全美琪恶心排斥的嘴脸和秦回升伤心欲绝的眉目。
她一直觉得自己放下了，但是一点都没有，五年的风平浪静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这满腔愤懑该对谁去发泄，而现在，猎枪找到靶标了。
怎么才能让一个人伤心？她重视什么，你就抢走什么。
孔元杰每天都去唐风馆盼星星盼月亮，但是星星月亮没盼来，把苏乌云盼来了，他看着脸色黑成锅底的苏天，尴尬的‘嗨’了一声。
“天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说呢？”
孔元杰拍手，恍然大悟道：“哦——是不是来找顾咕姐的？我本来还说见着了再告诉你，免得你空欢喜一场。”
苏天瞳孔的光纯黑，气势摄人。
孔元杰怕他一言不合就要干，赶紧拍胸口给自己加戏，“天哥，我和你讲，消息来源不靠谱，我在这里蹲一个星期都没见过顾咕姐，这肯定不是她开的店——”
孔元杰最后一个字完全跑偏了调，“那儿...我的妈呀！那边！！”
苏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顾咕扎着丸子，露出光洁的额头，在这个老龄化严重的g市里美得发亮。
有小朋友蹦跳不小心撞到她，她被吓了一下，而后被自己胆小的样子笑到，不自觉的笑弯眼睛。
漂亮的月牙盛满了盈盈波光，孔元杰非常破坏气氛的咂咂嘴，感叹出声：“简直神仙颜，一秒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