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旧沉默,可这沉默和方才不同,若说之前还有人因为孝道盲目相信木老爹,现在就是都清醒过来了。
众夫子们更是跃跃欲试,不再只想着明哲保身了,他们都不是瞎子,李橘白也不是瞎子,不然又怎会看上这么一个人,这姑娘说得话八成是真的,真是可怜。
老院长是领头人,又岂会看不清情势,就算之前有点不太情愿和木蓝绑在一条船上,现在也是不得不绑了,总不能做瞎子吧,更何况因为木蓝一席话,他们更理直气壮了好吗?
他轻咳一声道:“老朽虽然年事已高,却还没到眼老昏花的地步,昨晚我亲眼目睹这二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李夫子房中,且与木蓝有动手的痕迹,后来邵旺族意图逞凶,李夫子为了保护自己拼死反抗,拿板凳砸晕了他,之后老朽就做主报了官。”
“对,我也看见了。”
“我作证。”夫子们在一旁纷纷附和。
木蓝低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衣衫不整是这两个人急色,还没怎么着呢就先脱自己衣服了,活该。
没想到老院长把话说得这么漂亮,把理说得全在她们这边了,真是不枉她卖力表演一番啊,
木蓝收起笑意,她抬起头来一脸哀切道:“若大人觉得夫子们的话不能为证,那请您治学生的罪吧,此事与夫子无关,她只不过是心善接济了我而已,大人如果觉得还不足以给他们定罪,索性就判学生有罪吧,夫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却给她惹来这等无妄之灾,我…我罪不可恕。”
她的话是假的,哀切却有一部分是真的,是为原主感到不值,若是换自己摊上这样一对父兄,真的是不想活了,不对,依她本来的性子应该是和这对父子打个你死我活。
“不怪你,错的是他们。”李橘白明知木蓝可能还是在做戏,可看着那一张布满哀戚的脸,她莫名心酸了一下,当下便站起来。
她走到木蓝身边看向县令,声音微冷道:“学生也有罪,大人便把我和木蓝一起判罪吧。”
“李夫子你怎么有罪,你若有罪,那们这些证人也有罪,大人要判便把我等也一起判了吧。”夫子们七嘴八舌地道。
老院长沉目看向县令,一县父母官到这个时候还想给邵家留情面吗?若再任其发展,就变成不明是非的昏官了。
县令看到老院长的眼神,不由得脊背发凉,这位是他的授业恩师,这是对他不满了吗?
他何其无辜啊,方才确实是做官做久了有了一点坏毛病,觉得审案跟看戏一样,一时兴起想知道木蓝怎么应对,就没着急宣判,谁知道事情发展太快,话赶着话就到这份上了。
县令一阵头大,明明他是个好官,眼下被一堆请罪的人给弄的,感觉自己像赶鸭子上架一样不得不主持公道了,这算什么事啊。
就这么一走神,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凑热闹,接连喊着大家都有罪。
县令顿时脸一黑,你们有个pi的罪,再争下去,有罪的就成本官了。
他拿起惊堂木赶紧一拍,沉声道:“邵旺族、木堂二人听判,尔等罪证确凿,却冥顽不灵拒不认罪,依百钺律从重论处,今日起革除你二人功名,各鞭笞八十,退堂。”
县令气冲冲地站起来看着意图阻拦的木老爹,脸色更黑了,他冲着衙役吼道:“把这扰乱公堂的刁民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
一时间鞭笞声、板子声和哭嚎声响彻县衙,百姓纷纷拍手交好,有一些老学究还小声嚷嚷着众人不畏强权一起求公道,逼得县令老儿不敢包庇才有了这结果。
莫名背了好大一口黑锅的县令大人正气得不行,心道以后判案要快准狠,再也不看戏了,万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名声给搭进去就不妙了。
另一边,回去的路上,李橘白看着前路道:“你在公堂上说得话都是真的吗?”
木蓝轻笑一声:“若我说是真的,夫子信吗?”
李橘白停下脚步,抿了下唇才一字字道:“你只找我借过一次钱,我和你订婚并非两情相悦,还有,我们并不熟识。”
木蓝:“…”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你既然不信还问什么问啊?
回到县学后,木蓝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再担心小人作祟了,她可以全心全力地准备科考一事了。
这样才能早日回京,找那个害死他的狗贼报仇,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得知她的死讯一定很伤心吧。
然而事实证明,木蓝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木堂被革去了功名,还被打得差点丢了半条命,木老爹又岂会放过她。
这就是她对自己所处阶级产生的误区了,在京城身为尚书府大小姐收拾了哪家来挑事的姑娘,对方因为理亏,也不想因为儿女在朝堂上树立一个劲敌,所以一般都是避重就轻不再纠缠。
可在竹县这一亩三分地,顶天的官就是县太爷,普通人结仇哪会牵扯什么官场是非,往往都是相互怨怼,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地死缠烂打。
一大早,她才听了半堂课,李府就来人了。
木蓝匆匆赶到李府门外就见木老爹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李家心思歹毒,女儿不孝不义,毁他宝贝儿子的前程。
木老爹一看见木蓝,就冲上去要动手打她,结果还没抓到人,他就先被李府的人抓住了。
“老子教训我闺女,你们凭什么拦我?”
他本来一早想去县学哭闹的,是儿子说县学会报官,最好是到李府来闹,李府是亲家,哪有亲家报官抓人的道理,除非李家不要情面了。
事情也正如木堂所料,李父没有报官,可是也不能任由他继续撒泼,他们没办法处理,只能去县学里请木蓝了。
“爹爹难道忘了,你已经把我卖给李家了,收了五十两银子,昨日在公堂上的众人可是都听到了。”
木蓝冷笑,这对父子还真是难打发,竟然还敢来闹事。
木老爹一听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货,老子那是收的聘礼,你大哥说得对,你这是攀上高枝了就忘恩负义把穷亲戚都往死里整,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么歹毒算计亲爹亲兄弟,你不得好死……”
木蓝冷眼看着,心里毫无波动,只是有点可悲,原主好歹也是亲生女儿,这般模样哪里是父女,跟仇敌没什么两样。
她走过去朝着李父道:“烦请岳父派人去报官吧。”
“这…是不是不妥,贤婿不如再和亲家好好说一下道理。”李父面露犹豫,虽然觉得挺糟心的,但报官把亲家抓起来,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木蓝缓缓道:“岳父觉得他能听得进我讲道理吗,如果不方便,我亲自去。”
李父一愣,叹了口气道:“罢了,让府里的下人跑一趟吧。”
木老爹还在情绪激昂地骂个不停,并没有听两人说什么,直到李府的下人带着官差来了,他才腿肚子一软,也忘了骂了,哆嗦着被带走了。
李橘白闻讯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木老爹被带走的场面,她蹙了蹙眉看向木蓝:“他只是滋事,最多训诫几句,挨两个板子,此事你想怎么解决?”
“我跟他没什么情面,以后再来闹一律报官解决。”木蓝也头疼,若是隔几日就来这么一次,实在是令人生烦。
“可你是子,他是父,他永远都能有由头来找你的麻烦,次数多了,官府也未必再管,他如果一口咬定是家事,说不定连板子都免了,那这些人就更没有顾忌了。”李橘白意有所指道。
木蓝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暗示她如果脱去了这层父女关系,那么就不是家事了,木老爹也就不敢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