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鸿乃上古法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任意使用,况且自打离鸿现世以后,就一直和那个名字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白泽通晓天下鬼神万状,自然知道离鸿的来历,也自然猜到了他的身份。
白泽一边将书籍依次重新放好,一边说道:“陵光君的确叮嘱过我,只是当时他怕你记不得那些事情,所以才不让我提。”
那一豆灯光忽明忽暗,根本照不清太远的地方,重黎稍稍侧过了头,脸上便是一片阴翳,叫白泽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白泽:“你恢复记忆的事情,陵光君知道吗?”
重黎:“我猜应该知道了。”
白泽:“你猜?!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为何不与他好好谈谈。”
重黎:“……太怂了,没敢说。况且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好的机会,等陆吾神的事情完结以后再说吧。”
白泽无奈的摇摇头,又从地上抱起一摞书,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一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白泽专注着排放那些书籍,拿着拿着突然手上一滞,怔怔的看着手上这本。
重黎自顾自的想着心事,自然没有注意到白泽的异样。
这时,周遭突然阴冷了几分,不同于数九寒冬,却是让人寒到了骨子里。
“我出去看看。”
后土殿外,一大批鬼煞呈铺天盖地之势、自执明院方向袭来,所到之处尽皆染上了浓重的阴寒之气,让人不寒而栗。重黎心下诧异,这昆仑山乃是仙家宝地,再加上东君常年镇守在此,怎会莫名出现如此多的鬼煞,而且竟是格外整齐的全都从执明院方向奔袭而来。
等等……执明院……
昆仑之北?!
上古时期,妖魔鬼怪祸乱世间,最后在天界的主导下魔族尽灭,那些巨大凶猛的妖兽被囚于大荒,恶鬼凶煞则被封禁在阴司之门中。六界之中,大荒之处无人不晓,而这阴司之门却始终难觅,有传闻一则便是说其位于昆仑之北,而当年玄帝确实曾在昆仑设下一处法阵,原因为何无人得知。
而陆吾神被囚禁于此,兴许也是与此有关。
一个陆吾神本就难以敌对,再加上这些狠厉的鬼煞,重黎隐隐觉得或许自己真要命绝于此。
本还想留条命和朱雀好好的谈一谈呢……
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仿佛初升的旭日般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待缓过那阵耀眼的光芒,重黎抬袖挡在额前,微微眯起眼睛看去,只见一人青衣白裳,被紧紧包裹在一团巨大的金色光晕之中,鬼煞明显对其十分惧怕,在后土殿四周呈包围之势,但却始终不敢靠近。
重黎稍稍松了一口气。
东君……您老可算是回来了……
“咦?居然是陵光院的学生。”
东君对周围鬼煞视若无睹,缓步朝他走来,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怎么就剩你一个?其他人呢?”
重黎被那光芒晃的有些眼晕,依旧抬袖挡着脸,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东君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离得稍远一些的鬼煞见这边没有动作,已经开始冲击后土殿,似乎里面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急待摧毁,霎时间嘶吼声阵阵,屋顶瓦片碎裂一地,连地面都在颤动不止。
眼见他还没有思考完毕,重黎大声提醒:“东君,白泽还在殿中,能不能麻烦你先把鬼煞驱散。”
东君:“……有点困难。”
重黎:“……”
东君尴尬道:“我灵力术法并不算高,所以只能护住自己周围一部分。”
重黎已经不知道何以表述自己的心情,本以为是来了一个救星,可现在看来没准只是多了一个累赘。换句话说,神祇做成东君这个样子的,也是相当不容易。
陆吾神尚未露面,若是连这群鬼煞都制服不了,那根本毫无胜算。想到此,他抬手遥遥指向屋顶一处尖角,“麻烦东君站到那里。”
东君:“为何?”
重黎:“空旷,视野好,站在那里继续发光发热能抵挡四周的鬼煞。”
东君对战斗全然没有经验,不过细想想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打不过,那么就站在高处发光发热也好,于是纵身一跃,站到了后土殿的最高处。一时间,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后土殿,在黑暗中闪现出耀眼的光亮,那些冲击的鬼煞全被光芒斥退,虎视眈眈的继续围困。
重黎十分无语,就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制约陆吾神,若是少了这层光晕恐怕都是自身难保,也不知当初白泽为何如此避讳。
东君站在高处颇有气势,再加上金光盈体,更现出了几分神祇的威严。
“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呢。”
是陆吾的声音,重黎一听当即全神戒备,默默的握紧了离鸿。
东君:“我为何不敢,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总有人能打得过。”
重黎:“……”
他悄悄抬头看向东君,发现东君似乎也在看着这边,不由得心里叫苦:你不会是说我呢吧?!
陆吾一袭黑衣出现在二人面前,手腕脚踝处还拖着半截锁魂链,他缓步走到殿门前站定,负手而立,对重黎说道:“陵光君不在,看谁还能护得住你!”言罢,他又看向东君,“乖乖让出后土殿,我可以饶你不死!”
重黎没有听出陆吾话中含义,只疑惑道:“为何要让出后土殿?”
东君:“因为昆仑大阵的阵眼就在后土殿中。”
当年陆吾获罪被天帝降罚关押,地点选在了昆仑也是因为这个法阵的存在,如今要想彻底逃脱束缚,只有打破阵眼让法阵失效。
重黎还在思考退敌之策,东君突然从空中抛下一个物件,他本能的抬手接过,发现竟是一条长鞭。此鞭名为天罚,是天帝代代相承的一件法器,可破术法碎灵力,就连神祇也要惧怕三分。
东君:“我帮你在这里发光发热抵御鬼煞,你去打陆吾。”
看着重黎手上的天罚,陆吾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嘴角溢出一抹狠厉,道:“没想到你真能从天帝手中借来此物!”
东君:“当然,我只对他老人家说锁魂链有所松动、陆吾神可能又要出来咬人,他想了想后果就把天罚借给我了。”
不过东君也并未想将此事闹大,所以也只是借来了天罚,并未要求天帝派兵相助,这一番口舌下来耽误了不少的时日,也正好解释了他为何迟迟不归。
“想用天罚来克制我?东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所托非人。”陆吾意味深长的看着重黎,“你现在连离鸿都驾驭不了,还想用天罚?若是拼尽全力,十招之内,必将反噬身死!”
重黎:“那在我身死之前,还请陆吾神告知一事。”
陆吾:“何事?”
重黎:“陵光君是否赢了?”
事实上,朱雀确实一招之差赢过了君晟,此时正在赶回的路上,陆吾自然知道这个结果,只是突然被问及此事没想好如何回答,但重黎却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上得知了答案。
“我也不能给我家朱雀丢人才对。”
重黎当即不再犹豫抬手甩出一鞭,硬生生的将陆吾抵御所用灵力撕裂了一个口子。
看着手上那一道鞭痕,陆吾眼中也染上了一抹血色,“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只见白泽正好从后土殿中走出,“陆吾,住手吧……”
一见白泽,陆吾神色微诧,变得有几分古怪,他目光闪躲,不敢直视白泽的眼睛。堂堂神祇以血饲鬼煞,与其为伍为伴,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让白泽看到自己这幅肮脏的模样。
陆吾:“事到如今,住手又有什么用。”
他语气微缓,温声道:“我要带你离开,只差这最后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废。”
看着四周黑压压的鬼煞,白泽顿时觉得身子骨有点泛寒。
他不知东君是如何向天帝解释此事,才能只单单借出了天罚而没有天兵压境,对此,白泽打心底感谢东君,如若不然,一旦让其他人看到这个情形,陆吾就真的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白泽:“最后听我一次,不好吗?”
陆吾沉吟许久,低声道:“抱歉,就这一次,等我们离开这里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白泽:“我不会和你离开的。”
陆吾默默的看着他,双手紧握成拳。
白泽:“这所有的一切都因我而起,现在,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