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阁内,重黎揉揉惺忪的睡眼,夹着被子心满意足的在床上打了个滚。
“朱雀,我渴了。”
朱雀刚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此乃上品香茗甘芳沁人,是陵光院的夫子特意送过来的,可现在看着手里的茶杯真是半点想喝的欲望都没有。这段时间重黎借着养伤的名义,天天死皮赖脸的委在床上,恨不得吃的喝的全都要喂到他嘴里,也不知朱雀的脾气何时变得好了许多,居然默默的忍受了大半个月还没把他一巴掌拍死。
见外间毫无声响,重黎抬手撩开轻纱罗帐,抻着脖子继续唤道:“朱~雀~我的好朱雀~”
“叫什么叫!叫魂啊!”朱雀张口骂了一句,大步绕过屏风,恶狠狠的把茶杯塞到他的手里,“看什么看!还不快喝!”
重黎美滋滋的的喝了一口,看着那张怒则怒矣但依旧俊美的脸,又问道:“我们中午吃什么?”
书院之中没有仆从一说,学生们都是自食其力,即便是伤重无法动弹的,也只能委托同窗帮着照顾。而重黎理所当然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朱雀,不仅仅是递水换药,每天还得按时去天厨阁取饭菜。
朱雀:“……你还要脸吗。”
重黎:“早就不要了。”
朱雀:“想吃饭自己去拿!”
重黎当即面露难色,捂着胸口哀怨道:“我是病人,夫子叮嘱过要好好养伤,不能劳累。”
“病人?”朱雀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哪里像个病人?!哪个病人顿顿两只烧鸡外加一坛子酒的?!哪个病人每天胃口好到瓜果蜜饯一样不落的?!”
重黎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着,“我也是为了尽快康复,好让你少操点心。”
朱雀:“呵……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重黎:“不用,咱俩之间谈谢字就太生分了。”
朱雀当即有了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还记得他第一次去天厨阁的时候,所有人都像看奇景一样的看个不停,连厨子都是战战兢兢的。而到了现在,众人早就习惯了这番景象,看到了也就是按规矩打个招呼而已,那厨子也是习以为常,每天说上一句“陵光君来了啊,还是老样子对吧,都给您备好了。”随即拿出一个装的满满的食盒,然后目送他离开。
半刻钟后,朱雀又从天厨阁拎回了一个满满的食盒,盒盖还没打开,重黎便已迫不及待的从床上跑了下来。
“哎,今天好像换了菜色呢。”
果不其然,除了以往那几样菜以外,还多了一只烤野兔,乍一看色泽金黄烤的恰到好处,吃一口满口香味肥而不腻,真真是人间美味。
重黎扯下一只兔腿递到朱雀嘴边,“尝尝,味道真的不错。”
朱雀:“你自己吃吧。”
重黎:“赏个脸呗~就尝一口。”
朱雀倒也没想太多,只是看着那只油乎乎的兔腿实在不想下手去拿,干脆抓着他的手腕下嘴咬了一口,完全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
重黎:“怎么样?”
朱雀:“一般。”
重黎对他一些微妙的表情变化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看来这次他是真的不太喜欢,于是也不再勉强,直接把那只被咬了一口的兔腿塞到了自己嘴里。
他的这种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朱雀也不去理会,他挑着自己喜欢吃的那几样菜夹到碗里,刚吃了两口,面前又递过来一只鸡腿。
重黎:“再吃两口。”
朱雀:“你怎么天天喂我吃这个。”
重黎:“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朱雀本来体态纤长十分匀称,但经重黎几次“意外的”捏捏腰、摸摸手之后,总觉得他还是再胖一点比较好,于是乎开始了喂食计划。
未免他继续唠叨,朱雀只好又在鸡腿上啃了两口。
吃过午饭,重黎一个人靠在外间的小榻上翻看着一本曲谱,他虽然一向对书本一类敬而远之,但是诸如曲谱和异志的还是很有兴趣。因着这段时间受伤不能外出,只好让朱雀从藏书阁借回几本,如果再没什么消遣的话,他真的要憋死在屋里了。
当当当,三声敲门声传来。
重黎只当是沂桑他们几个,毕竟他们几个时常过来探望一番再给他带点好吃好喝的,所以也没多做考虑,“进,门没闩。”
结果来人竟是白泽。
重黎赶忙将书放到一旁,起身下地招待。
白泽坐在桌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由衷赞道:“真是好茶。”
重黎:“毕竟是夫子给朱雀准备的,不过好像都被我喝了。”
一提到朱雀,白泽这才想起来没见到他人在哪里,“陵光君呢?”
重黎食指指了指天,悠然道:“上房了。”
朱雀有个习惯,每次吃完饭都喜欢躺在屋顶晒太阳,有时候一晒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吃晚饭才会回来。
“对了,玉虚仙屿一事可有了眉目?”
白泽今天本来也是为了说清此事,却没想到他先开口问了出来,当即回道:“嗯,有了一些,不过……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详细点说说。”
白泽:“我前段时间又去了一次玉虚仙屿,发现那些凶兽全部丢了生魂。”
重黎若有所思,“难怪呢,我就说一个个的完全不怕死,原来是丢了生魂失了意识。那可查明是为谁所控吗?”他拿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杯茶,目光不在白泽身上,也就没注意到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
白泽:“暂时不知。”
重黎:“哦,那要我如何帮忙。”
白泽:“麻烦你外出走一趟,将那些生魂寻回。”
毕竟那些是凶兽的生魂,一旦出了意外祸乱世间,后果不堪设想。白泽本是觉得重黎一定会应下此事,所以特意跑这一趟,岂料他听罢连连摆手,“抱歉,这个我帮不了你。”
“为何?”
“太危险了。”
重黎虽然喜欢刺激一点的,但这个实在是过于刺激了。在玉虚仙屿中,他们四人合力才保命活下来,即便是现在所说的只是凶兽的生魂,凶恶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但经不住数目庞大,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这种近乎送死的事情为何要做。
“那……如果带上陵光君?”
重黎微微一笑,“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去麻烦东君或者夫子们比较好。”言罢,他起身抻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回到小榻上继续看曲谱。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重黎看着看着觉得困意上涌,抬手揉了揉眼睛,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白泽身上。
“白泽,你为何不说实话。”
白泽浑身一颤。
“玉虚仙屿中总共死伤了一百多人,再加凶兽丢失生魂,这么大的事理应由东君或夫子出面负责,你为何单单过来找我。”
白泽不语。
曲谱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重黎伸手拿过一个软枕垫在身后,依靠在小几的边缘,看着白泽略显踌躇的神色,也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是难言之隐的话我可以不问,但是你能瞒得了几时,或早或晚夫子们……”重黎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书院的主事者是东君,即便是交给夫子们处理最后也要上报给他的。
而东君常年闭关,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此事,如果在事情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之前就处理妥当,那么便不会经由夫子之手,最后也不会被东君知晓。
难怪白泽要将此事交给自己来办,重黎苦笑,“你是在避讳东君?”
白泽倒也不否认,他轻轻舒了口气,看向重黎,“你要怎样才肯帮忙,能做到的我全都答应。”
重黎顿感头疼。
最近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通通不正常。
见他迟迟不肯点头答应,白泽心里也是十分忐忑,如果此事不能尽快解决的话,一旦被东君知晓,事情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不过……
若想让他帮忙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办的事。
白泽:“我听说南华真人总想抓你去抄书?”
重黎:“……”
白泽:“你的功德数超了景玄数百,难不成是因为躲着南华真人才总去接功德的?”
重黎:“……”他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白泽:“我可以帮你去说,即便以后小试你交的是一张白纸,也可以免于抄书,这样你也就不用每天躲来躲去了。”
真是字字句句直中要害。
他默默的看向白泽,两厢对峙了许久,他率先败下阵来,毕竟对他而言,抄书比死都难受,再者说,这次外出也不一定会死,这么一比较的话,还算比较合适的。
“可我不知道生魂所在,天大地大要到哪里去找。”
白泽早就准备好了,将一个罗盘和一个玉笏放在了桌子上。那罗盘只有手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的的刻满了不认识的符文。而那玉笏似由古玉制成,温润剔透,却只有三寸多长。
白泽:“这罗盘经过特殊淬炼,可为你指出生魂的方位,玉笏则是传话所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看着他万全的准备,重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坑,还是个不浅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