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昆仑山正值百花绽放之际,书院小路上各色花卉竞相斗艳,偶有蜂蝶嬉戏其间,映衬着蔓蔓青柳,着实让人注目流连。
重黎一边引路,一边细心观察着朱雀的神色,许是因为刚才白泽的话,他似乎对这周围的景色完全提不起兴致,只默默的前行,也完全不想知道重黎要带他去哪里,走了好半晌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重黎抬手拂开垂下的柳枝,眼看着到了陵光院,想着他好歹还要住上一段时间,便开始给他讲解一下书院的内部结构。
“陵光君,之前和你提到过的,书院内部总共分为四院一殿,分别是孟章院、监兵院、执明院、陵光院和后土殿,而各院内部结构相差无几,均为七阁一殿。拿陵光院来说,一殿名为太阳殿,是平日里夫子讲学授业之所,七阁依照南方七宿而定,其中天井阁用于存放法器,天匮阁用于存放丹药,天厨阁为饭堂,天库阁为戒堂,天秤阁是夫子们居住之所,剩下的天都阁和天街阁才是学生的斋舍。”
重黎偷偷的看他一眼,发现他依旧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到底听没听进去。他扁扁嘴,继续说道:“你先随我回天都阁,一会儿我去问问夫子,看看哪里还有空着的房间。在消除灵纹之前我不会再出门做功德,有什么事尽管过来找我,还有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去天厨阁帮你取回来。”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来到了天都阁门前。
天都阁是一座纯木制的楼阁,自下而上总共分为九层,内部与客栈颇为相似,一层大堂设有桌椅,专供学生探讨交流所用,二层开始才分作一个个房间。
刚刚山门前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书院,是以他带着朱雀刚一踏进大堂,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桌椅挪动之声,众人齐齐起身面向朱雀揖礼,“拜见陵光神君。”
重黎见他一脸高傲似乎还夹杂着几分不屑,怕再这么下去弄得僵持不好看,当即说道:“陵光君奔波劳累,改日再拜,改日再拜。”
他拽着朱雀直奔三楼自己的房间,待牢牢关上房门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天过得简直是身心俱疲。
“陵光君,你先休息一下,我……”
重黎刚一回头,却见眼前红影一闪,只见朱雀出手如风,死死的钳住了他的咽喉。
“我说过,最后信你一次,即使你想利用白泽拖延时间,但很可惜,我没心情再陪你玩下去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重黎紧紧的扣住他的手腕,可那手上的力道竟如铁箍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动不了分毫。
“朱雀……你……”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一点点的凝滞,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便下意识的喊出了朱雀的名字,谁知一听到这两个字,那指间的力道缓了片刻,随即瞬间加重了几倍,重黎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的声响,正待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却突感力道一松,整个人瞬间跪倒在地。
重黎捂着脖子重重的咳着,似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
“你倒真是奇怪,死到临头居然都不知道还手。”
虽然还手也没有什么用,但将死之人的求生欲还在,不可能任凭自己被人杀死,哪怕下意识也会反抗,而不是直接等死。
重黎跪在地上咳了好一会儿,缓过这口气来,声音沙哑道:“我又不想伤了你。”
“哈哈哈哈哈!”朱雀放声大笑,“我没听错吧,你说会伤了我?!哈哈哈哈哈!”
“那请问陵光君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杀我了?”
朱雀当即敛了笑容,沉默不语。
重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前为他添了杯茶,“麻烦陵光君稍等片刻,我去找夫子要一间空房。”
“不必了。”
朱雀在屋内简单的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是个内外叠间,中间由一镂空屏风相隔,内间置着软罗床铺,外间置着桌椅小榻,倒是足够宽敞。
“以后我睡床,你睡榻,你去换床新的被褥就行。”
重黎:“……还有空房间,陵光君不用如此委屈自己。”
朱雀:“我说住哪儿就住哪儿,你有意见?”
重黎:“……没有。”
经过一番收拾,朱雀总算是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这期间重黎彻底沦落成了小跑腿,每天按时收拾屋子,按时去天厨阁取回饭菜,还得没事跑跑藏书阁问问白泽有关灵纹一事的进展,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他本以为朱雀只是一时兴起,谁知住了小半个月倒是没听他抱怨过什么,除了恶狠狠的告诉他最后给三个月的期限,其余的倒是一切安好。
这天,重黎见他似乎心情尚佳,于是特意跑山下买了一堆蜜饯回来。
朱雀见面前桌子上摆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盘子,再看他笑的满面春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无事献殷勤!”
重黎:“非奸非盗,只是有件事一直好奇,想请教一下陵光君。”
朱雀:“说来听听。”
重黎:“陵光君为何会出现在魏家庄?”
周遭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朱雀随手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发现味道尚佳,便又拿起了第二颗。见他一口一口的吃着,却始终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重黎小心翼翼的问道:“陵光君?”
朱雀:“嫌命长就动手自裁,正好还可以消了这灵纹,一举两得。”
重黎还要再说,却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绵长的钟声,是书院里召集学生所用,果然三声钟声过后,又传来一个沉缓的声音:“一刻钟后,功德榜前二百名于后土殿前集合。”
……
后土殿前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场地,自打钟声召集集合后,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重黎笑着和几个相识的打了招呼,刚刚聊上几句,突然觉得自己后背冷飕飕的,回头一看,顿时大觉头疼。
“景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说你总瞪我干嘛。”
与其他三院的宽袍广袖不同,监兵院的院服为白底箭袖再饰以湛金雷纹,非常利于活动,重黎曾经对此十分羡慕,私自下山将自己的外袍改过一次,结果回来之后被夫子一顿好骂,以后才断了这门心思。
景玄本身容颜俊秀,身着这套院服更显英气逼人,只可惜眉眼仿若霜剑太过凛冽,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周围的人一见景玄过来,便十分同情的拍了拍重黎的肩膀,眼中含义不言而喻:帮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然后便一溜烟的全都散了。
景玄缓步来到他的面前,眸色深沉的看着他,“何时与我比试一场。”
重黎无语问苍天,“为何偏偏是我?”
他无奈的偏过头去,正想着要如何脱困,却瞧见远处走来一人,面如皎皎明月、身如朗朗青松,身上袍子饰以玄墨水纹,后背正中处还有一个八卦纹图,正是执明院的华衍。
“比试也不一定非要是我,你看华衍与沂桑如何?”
景玄:“比过,这次我胜。”
重黎:“……你是要立志打遍书院无敌手吗?”
景玄:“习武之人,本当如此。”
重黎突然觉得脑仁又疼了几分。
这时,孟章院的东阳真人从后土殿中走出,看着眼前略显嘈乱的场面,大喝一声:“以各院而划,全都站好!”书院中有谁不知东阳镇人脾气颇为暴躁,当即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全都规规矩矩的排好了队。
东阳真人满意的点点头,紧接着便开始说明今日之事,“书院将于五日之后分批进行术法测练,由白泽带队,地点定在玉虚仙屿,回去之后可自取丹药,没有法器的可从各院首阁选取。至于测练内容,等到了玉虚仙屿后自会告知你们。”
言罢,他抬眼扫向众人,“各院榜首出列!”
重黎等四人遥遥一礼,随即从队伍中走出,站到了最前面。
“一会儿去藏书阁领取名册,出行之前由你们负责清点各院人数。”
四人齐齐应道:“是,学生领命。”
接下来便是东阳镇人枯燥乏味的训话时间,重黎简单的听了几句就开始神游天外。
他心道:自从魏家庄一事后就没有一天是闲着的,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现在又不能出去做功德,天天憋在书院里恐怕都要憋出病来,还好五日之后有个外出测练,权当出门散心好了。
不过这事要不要邀请朱雀一起呢?重黎觉得有些难办,虽说之前差点被他掐死,但却没有半点怀恨之心,究竟为何,连他自己都想不通。
或许是因为他长的美咯。
重黎不由得笑了出来。
“重黎!”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猛的回过神来,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东阳真人气的浑身发颤,“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傻笑什么!”
重黎:“……额……学生知错。”
他默默的叹了一声:果然是美色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