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宴时候的国都是一年里最为漂亮的时候,河道两旁桃花盛开,花瓣落入河中,把河水映成粉红色。街道上挂着粉色的灯笼,人们也穿着喜庆的服饰,温馨又充满春季的活力。
家家户户贡献出自己的餐桌,摆在门外组成一条长长的桌子。宫内御厨正在渡过每年最繁忙的时节,他们要为国都十几万人口准备出令人人绝口称赞的宴席。
少女们拿出自己用新鲜树叶编织的小船,少年们凑在一起,炫耀般的吟诗做对。如果女孩看上了哪个男孩,就会把自己的小船送给他,如果男孩也看上了这名姑娘,俩人也手牵着手,把小船放入河中,让它顺着水流飘走。
在这一天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达官显贵也会纷纷走上街头,与百姓一起庆祝。
大约是因为宴会的原因,宫中人比平日少了许多,左丘舒缓步走在同往宫殿的道路上,偶遇几名留下值班的侍女,后者惊讶地愣了一瞬,急忙盈盈拜倒。
果然如同左丘舒预料一样,皇帝把神仙出卖的事并没有传出去,甚至国民们还以为自己打了胜仗,欢天喜地地庆祝。
左丘舒食指竖在嘴前,侍女们机灵地点了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虽然仆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前方有许多侍卫把守,皇帝的禁卫军理应还是知道一些真相,至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还把他当成同伴。
左丘舒躲在一座假山后默默等待,直到太阳逐渐落山,黑夜降临,宫内宫外的春桃宴达到了最高/潮。
他能听见殿内皇帝老头正大笑的调戏自家妃子,载歌载舞的享受人生之乐。宫外那些灯笼都被逐渐点燃,亮起一片粉色的光芒。
皇帝喝多了酒,醉醺醺地被太监扶了出来,身后紧紧跟了一排禁卫。左丘舒无法接近,耐心地继续等待。
皇帝回到寝宫,禁卫们把守在门口。忽然间一阵异常的响动,一名禁卫急匆匆跑过来,与领头的低语了几句。后者脸色大变,挥了挥手,命令一大半人前去增援。
原本数量众多禁卫顿时少了许多,左丘舒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仙、仙人?”禁卫们大惊。
左丘舒无视他们,径直往殿内走去。
禁卫拦住他,委婉地拒绝道:“仙人请留步,圣上已经歇息了。”
左丘舒冷冷道:“让开。”
“恕仙人见谅……”
禁卫话刚说一半,左丘舒直接抽出腰间备用的电棍,狠狠劈了下去。身后已经传来骚动的声音,他没时间跟禁卫扯皮。
禁卫软软地倒下,左丘舒把他踢到一旁,走进殿内。
***
霍文哲站在皇帝寝殿之外,他计划这一刻计划了二十年。
他在裕国成为将军,在黎国渗透进自己的势力,甚至拉拢了黎国太子,只为了有一天,他能来到这座宫殿,亲手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那场袭击是皇帝下令的,原因不详。也许是与陈赋兴的私人恩怨,也许是政治斗争,也许是皇帝只想找个借口跟裕国开战,曾经的霍文哲很想把事情搞清楚,想知道自己父母到底为什么被屠杀。
可现在他觉得不重要了,即使是如何合理的原因,他也并不想去了解了。
自己父母被何其残忍的杀死,霍文哲只要还记得这个,就够了。
春桃宴令宫内守备空虚,太子与霍文哲里应外合,顺利掀起政变,杀到皇帝寝宫之外。
霍文哲黑色大麾上沾染了点点鲜血,他神情冰冷,浓郁的仇恨在眼底流淌,如同在浮冰下翻滚的岩浆。
“你们守在外面,抵挡太子。”
他对部下们吩咐道,独自走进寝殿。
皇帝寝殿四处铺着象征皇权的金色装点着,香薰袅袅升起,寝宫里飘散着甜腻又暧昧的香气。
霍文哲怔在宫殿门口,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缩小。
雕刻着龙形的太师椅摆在寝殿正中央,青年穿着霍文哲最爱的那件薄薄的红色绸衣,倚靠在太师椅上,单手撑着脑袋。
左丘舒懒懒地开口:“本座刚才还在想,会不会遇到霍将军。”
皇帝倒在青年脚下,已然失去意识。
霍文哲扫视了一眼青年,心脏砰砰跳动,不知是因为快要手刃仇人,还是因为青年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太过和他胃口。
“你来保护他?”霍文哲冷淡地问。
“保护?”左丘舒嘴角泛起笑意,“背叛神的人,就应该做好被神惩戒的准备。”
他右手手腕翻转,一只匕首豁然出现在掌心。他拉起皇帝的头发,把匕首架在他脖颈上,微微用力,皇帝苍老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一道淡淡的血痕。
霍文哲突然意识到左丘舒想做什么了,他立厉声道:“住手!”
“怎么,将军反而要保护他了?”左丘舒揶揄道。
他似乎在享受威胁霍文哲的乐趣,手中短匕一会儿向前递进几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就是迟迟不下杀手。
左丘舒恶作剧般的笑容顽劣又勾人,霍文哲被他弄乱了心神,只想把左丘舒从那把太师椅上拽下来,逼迫他臣服。
霍文哲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怎么能让仙人手上沾血,你放开他,我来替你杀。”
“谢谢将军好心,不过不必了。”
左丘舒灿烂一笑,在霍文哲冲过来制止他之前,割断了皇帝的喉咙。
“你……!!”霍文哲勃然大怒。
他计划了二十年,做了数不清的努力,终于万事俱备,让他得以来到此处。可就在最后一步,他被人抢先了,功亏一篑。
仇人死在霍文哲眼前,却不是被他亲手杀死
不甘与愤怒令他双眼赤红,怒气冲冲地瞪着青年。
左丘舒轻巧地跳下太师椅,赤/裸的脚上被喷溅上鲜血,一踩一个血腥的小脚印。
他翩翩往殿外走去,经过霍文哲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火上浇油般地说,全然无视霍文哲的愤怒:“本座还得多谢将军,要不是你引来了部分守卫,本座还没那么容易进来。”
霍文哲忽然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左丘舒,手掌覆盖在后者纤细的脖子上,缓缓地磨着后槽牙:“你敢做这件事,就做好承受我愤怒的准备了吧?”
左丘舒没有反抗,任由霍文哲掐住他的脖子。他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凡人的威胁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影响。
一滴血珠沾在了青年眼角上,像是一颗血色的泪痣,让他的美艳更加惊心动魄。
霍文哲眯起眼睛,各种复杂的情感在心里混杂,有恨意、有不甘、也有欣赏和浅浅的爱慕。
左丘舒吐出讽刺的言语:“凡人想对本座做什么?”
霍文哲指尖磨搓着他柔软又细嫩的脖子,忽然笑了。
他想对他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从他第一次见到青年开始就没有变过。
所有的情绪都涌向同一个终点,名为欲望的终点。
霍文哲低头咬住青年的嘴唇,堵住他刻薄的言语,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满意地看到青年表情上出现几丝惊惧,就如同之前灌酒的时候,那些意外让青年冷漠的外壳出现裂痕。
“总算知道该怎么让你露出点凡人的表情了。”霍文哲徐徐说道。
左丘舒猛地推开他,掌心现出那柄匕首,迅速而毫不犹豫地扎向霍文哲。
霍文哲盯着左丘舒,连看都没看,只是轻轻一抬手,就打落了左丘舒的匕首。
匕首“咣当”掉在地上,霍文哲抓住左丘舒两只手腕,让他无法移动。
霍文哲戏谑道:“你只有在被亲的时候才会变乖吗?”
他再次吻上左丘舒的唇瓣,那香甜柔软的滋味令他迷恋,再加上后者那股不屈的眼神,他觉得他能玩一辈子。
刚才的。响动令外面部下们担心不已,他们等了一会儿,没见到霍文哲出现,副将咬了咬牙,违背命令急切地冲了进来。
殿内皇帝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流了满地,一连串小脚印从太师椅处蔓延到将军身旁,将军一个人站着,脚印的主人已经消失不见。
副将弯腰行礼:“恭喜将军成功复仇。”
“不,失败了。”霍文哲淡淡回答。
副将迷惑不解。
霍文哲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持续二十三年的仇恨烟消云散。
仇人死了,他并没有觉得空虚,因为他已经找到更为有趣的事情,让他整颗心都被填满。
“该走了。”霍文哲吩咐道。
副将:“是。”
离开前霍文哲回头望了一眼,看着地上那几只脚印,他有种感觉,自己很快就会再遇到到青年。
等到时候……
霍文哲神情温柔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