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没帮上忙。你的太太是一位自我认知非常强烈的聪明女性,我无法简单判断她是否有病,也不能擅自下手治病。”
方洲很失望,道,“那些药是真是存在的。”
“那就假设她有,你太太这类型的病人也最难对付。知识丰富,会隐藏病态,足够敏锐地获取信息,反而用各种办法来分析医生;完全自信,怀疑一切。我们开始对话很顺利,但当我摆出倾听的姿态问了几个关于她自身的问题,她立刻警觉起来,架起了高高的防御墙,再不对我说任何有用的话。”
“这是我的疏忽大意,但也由此可知,你太太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烈。当外部环境对她的压力越大,她的内心会越缩得越紧,进而保护自己。”
“不能再采用这种方法,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方洲听着周太太的话,心越发往下沉,“那我应该怎么办?”
“给她营造一个宽松的环境,让她感觉安全。安全和舒适,非常重要,坦白在一定程度上也会让她心安。”
方洲头痛欲裂,“我已经非常顺从她了。”
“真的吗?”周太太在微笑,“我说过,你太太是位非常聪明的女性,假如她看出你的顺从是假装和暂时的呢?”
真tm的无解。
“你想想问题的根源,是什么造成你太太目前的状况。她想要什么,得到了什么?”
她只想着离婚而已。
“真的吗?”周太太叹口气,连问两个真的吗,“人都是本能自救的。”
“你是什么意思?”方洲隐约感觉很不妙,声音禁不住提高了。
“也许她认为离婚才是良药呢?”
方洲很不开心周太太的解答,本想反驳一番,却嗅到一阵浓烈的烟火气从书房来。
他站在三层的小阳台打电话,可完全看到走廊和卧室套房的入口,也能看见那口子处冒出来的青烟。
失火?
方洲顾不得说话,捏着手机往书房里面冲,却见房间中间摆了一个敞口的瓷盆,里面各种纸片烧出橘红色的火焰。
贺云舒盘坐在旁边,地板上散落各种相册,一张张相片被她抽出来丢入火中。
“你在做什么?”他问。
她偏头看他一眼,神色冷峻又沉着,显得十分笃定。
方洲走过去,抓紧她的手,却见火焰卷着两人的合影,逐渐将她吞没。
他怕她伤着,一把推开她,“离开一点,别烧了。”
贺云舒对他说了很多天来的第一句话,“你和医生说完话了?说了什么?她是不是告诉你我病了?你是不是觉得抓着我短处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才造成今天的状况?”
方洲有点懊恼,但坚持道,“你最近太反常,我只是关心你。你——”
贺云舒又坐过去,继续将照片望火盆里丢。她道,“我们离婚后,这些就成废物,没人会珍惜,留着干嘛?等这些废物全部烧掉后,我自然会停。如果你妨碍我,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把这房子也烧了。”
火光将她的脸照得绯红,她眼中却有两朵火苗在疯狂跳跃。
方洲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她,甚至阻止会令她更激烈的反抗。。
只是那火啊,灼烧的不仅仅是两个人关于婚姻的记忆,也是他的心。
贺云舒烧够半个小时,全部精光,可见当初方太太拍了多少照片。
她拍拍手,点着火盆对方洲道,“这玩意碍眼,你处理了吧。”
方洲瞥了她看了好一会儿,用厚毛巾包着下楼去了。
她则起身,找到手机,去外面给赵舍打电话。
“我都想好了,明天见个面好好商量啊。”她对电话中人道,“既然方洲有那么多钱,咱们联合起来弄一笔分了,也没什么不对。”
赵舍自然无有不可,约定好时间。
她浑身轻松,整个世界都美好了很多。
孩子们不在的夜晚相当安静,喝一杯牛奶,做一些伸展运动,等到困意上来的时候上、床,再侧耳听春虫的鸣叫。
躺在床上,掰着手指算时间,越算越开心。
方洲洗干净后站在床边,看着她,两眼里有隐痛。
贺云舒当没看见,将头缩进了被窝中。
方洲从后面抱着她,又将下巴卡在她颈项,不断地拥抱抚摸她。
次日,贺云舒不想和方洲说话,就发了条短信给他,说是要回娘家看望贺母。
方洲道,“我送你。”
她翻个白眼,自己开车走了。
车出小区,上进城的主路,但却没往去贺母家的分岔口走,而是拐着去了单位附近的茶座。
贺云舒车开得不快不慢,到的时候依然早到了。
她点了奶油小方和咖啡,又叫了一盘白味瓜子,慢慢将瓜子仁剥出来累在干净的小盘子中。
打发时间而已。
赵舍到的时候,便见一小盘冒尖的瓜子仁和一大盘瓜子壳。
贺云舒微笑着将瓜子仁推给她,“吃吧,我手剥的,很干净。”
“谢谢。”赵舍道谢一声。
贺云舒看了一下赵舍,奇道,“你怎么比上次还瘦了?在减肥呢?节食吗?”
赵舍没有闲聊的心情,道,“说吧,你想怎么做。”
“我有两个方案,供你挑选。”贺云舒见她没耐心,也就不卖关子了,“第一个办法,按照你所说的,等到十个月后那笔钱出来再开始计划。可这对我是一个风险,毕竟十个月变数太大,要到时候方洲不愿意离婚折腾我怎么办?因此,我要降低你的分摊部分,最多不超过五分之一。”
赵舍有点忍耐。
贺云舒又道,“第二个办法,我不想等十个月了,毕竟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请你马上开始做我的私人助理,可以每天出入方家,也可以开始你和方洲培养感情的计划。基于这个对你风险大,我愿意将离婚分配所得分一半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赵舍没吭声。
贺云舒劝道,“我认为选第二个,对你我都好。”
她此刻还有几分真心,基于女性的立场冷静地看待赵舍,给出她建议和意见。然赵舍对她显然没有同等的心理,她问,“我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要离婚?你有两个儿子,方家显然很看重他们;你只要不离婚,稳坐方太太的位置,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贺云舒早就知道外人是这般看待自己的婚姻,但没料到赵舍这样近身接触方洲的人也会有这样的偏见。她没有直接回答,只问,“赵舍,你喜欢上方洲,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或者魅力,还是他对女性温柔体贴?”
方洲或者有能力,或者有很强的男性魅力,但他绝不是主动对女人撩骚或者小意温存之人。
因此,赵舍多半是惑于崇拜,从这点讲,还算是情有可原。
贺云舒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
可惜赵舍依然不领情,道,“我选第一个。”
贺云舒无奈地点头,“好吧,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也不好说什么。这段时间希望咱们俩都能保守秘密,等到十个月后开始行动。不过,你的诚意呢?”
赵舍专注地看了她许久,道,“以后咱们别随便见面了,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能沟通。”
起身走了,什么也没喝,什么也没吃。
贺云舒看着她走远,叹口气。她站起来,结账后慢慢走出去。
外面春光明媚,许多爱美的人士换了单薄的春装,显得娇媚起来。更有年轻的姑娘和小伙,直接将夏装穿出来,立在商场的橱窗前搔首弄姿,拍摄照片。
显然,他们从事的行业于贺云舒而言已经十分新潮,且难以理解了。
这个世界的变化多么快,怎么能容忍个人停在原地不动呢?
只有方洲没动,在车里等了很久。
他将车停在商场外面的露天停车场,太阳照得他眼睛痛,便摸出墨镜来戴上。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赵舍回来了。
他开车门锁,赵舍谨慎地四面看,拉开后车门。
“怎么样?”方洲问,“东西都给她了吧?”
赵舍有些拘谨,有些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答了,“给了。小方太太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等十个月,但是分的钱降低到五分之一以下;一个是立刻执行,会给我分配她所得的一半。我选了前者。”
“很好。”方洲在驾驶座上,头回也没回,身姿和语言都显得有些冷漠,“你继续保持。”
赵舍忐忑道,“方总,这样的话,就真的不会追究我?”
“你没别的选择。”方洲道,“追不追究看你表现,事情做得好就全部一笔勾销。”
做得不好会如何,没有说。可赵舍却打了个寒战,根本不愿去想。刚贺云舒问她喜欢方洲什么,她没答,其实是基于崇拜。这种崇拜来自方洲的钱,来自他商场上杀伐果决,也来自他有诸多的办法对付对手,更有办法处理公司里被塞的钉子。可当他的能力化为利刃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却是痛多于爱,并且开始深深的理解贺云舒为什么要离开。
赵舍不敢再说什么,低头去开门把手。
恰这时,手机响起来。
她摸出看,确是贺云舒打过来的。她轻声道,“方总,小方太太的电话,要接吗?”
方洲终于转头,有点急切道,“接!”
赵舍点开了公放,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贺云舒含笑的声音,“赵舍吗?”
“是,还有什么事吗?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把手机给方洲啊。”贺云舒微笑着将手在眼睛上方搭着凉棚,远远地看着前面熟悉的车标,“我知道你在他车上。”
赵舍面白如雪,仓皇地看着方洲。
方洲牙关咬碎,取下鼻梁上的墨镜,眼中全是风暴。
他开车窗,头探出去四望,终于发现后面款款走来的贺云舒。
她显然也见了他,冲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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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方洲: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我却亲自跟过来,结果被按在地板上摩擦。
赵舍:这次不关我的事,我是无辜的。
简东:老板娘太凶残了,怪不得你怎么都搞不过。算了,还是我帮你向老板求情,让他饶了你吧。
贺云舒:期终考卷出了,明天判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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