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同庄勤聊到差不多五点,得到许多可靠的建议。
按照庄勤的话说,“第一,收集对方的财产性资料,不管你要不要争取钱财,拿到手后总有好处的;第二,开始陆续将各种贵重和有用的东西搬出来,最好不要让他发现;第三,你想要争取哪个孩子,怎么做感情切割,心理上起码要完成;第四,真正的分居要提上日程了,不过时间对你很不利,又是年底又要过年的。你这段时间稍微示弱,别逼他太紧,免得他做出对你不利的行为。”
商人毕竟是商人,有的是办法在财务上做文章。
贺云舒想了想,元旦到过年只有二十天不到,确实紧张了点。
她点头道,“时间上应该可以。”
说完之后,她又道,“可我最近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脾气,看见他就上火,忍不住就要开怼开骂。如果他跟我回嘴,我恨不得有人递刀来扎他几下,特别是今天。”
要不是走得快,她一定会将整个酒店套房砸得一干二净。
庄勤手指勾了一下她唇上的伤口,“被咬了?”
贺云舒点头,是被咬了,抽抽的痛。
庄勤就笑得十分猥琐,“离婚打老婆的不计其数,亲老婆亲得出血倒是第一桩。这个方大少爷,真是少见,你眼光也是很独特——”
“当不起你夸。”贺云舒起身,“我得走了,再见。”
“再见。”庄勤也站起来,“贤妻良母的面具戴久了,你只怕都忘记自己本来面目了。不如从今天开始好好适应——”她头往旁边一转,冲着一直盯这边的关浩,“你给我介绍的关帅哥就免了,人家那心早落你身上了,守了多久?”
她捏捏贺云舒的脸颊,“亲爱的,祝你走出郁气,越过越好。”
贺云舒抱了抱她,拍拍她背,低声说‘谢谢。’
两人各自下楼。
关浩走过来问贺云舒,“谈好了吗?”
贺云舒点头,“对。你呢?”
她和庄勤聊得太认真,根本没注意关浩的朋友来没来。
“挺好。”他指了旁边的餐厅,“要不要在这里吃晚饭?我请客,当是午餐的回礼——”
赵舍给总经办置办了三桌,又专门给方家和贺云舒弄了两桌。贺云舒让父母请崔阿姨,连带也让关浩沾了光。
因此,他说回礼也稍有道理。
可惜贺云舒对他兴趣实在不大,她摇头道,“多谢,但我要回家了。”
关浩没有再劝,只在跟着下楼梯的时候问,“放不下两个孩子?”
是。
如果没有小熙和小琛,离婚的难度是减半再减半。
贺云舒走出酒店,找到自己的车。她按开车锁,拉开车门。
关浩立在旁边,丢出来一句,“云舒,你如果有任何困难或者问题——”
她回头看他,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插后视镜上,“任何,不管感情或者其它方面,都可以找我,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通。”
贺云舒沉默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视线毫无躲闪。她内心倒有些潮涌,多好的现成送上门的助攻武器啊,用这玩意绝逼能将整个方家轰得一败涂地,不离也必须要离了。奈何此人目的不明确,自己又有两个娃要顾忌,还真有点不好下手。
她将名片反塞给他,道,“关浩,很抱歉。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得很好。谢谢你的好心,你是个好人。”
说完,她钻进车里。
贺云舒开车回家,路上方洲来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毕竟刚撕破脸,打电话来多半也是吵架,没意义。
车到小区入口的时候,瞧见了方洲。
他立在花坛边抽烟,些微有些愁容,又很无聊地转着圈。
她想当没看见,但他看见她了,直接奔入口来。
车入小区门被拦住,方洲拉车门。
贺云舒有点同他较劲的意思,偏不开门,可没想到他这次也不要脸起来,不放手。
两人一车对峙,将车道入口堵得死死的,后面来车的喇叭按得山响。
保安室的保安见状不对,赶紧出来。
方洲俯身,对着车窗敲,皱着眉道,“开门。”
贺云舒咬牙,唇扯的生痛,还是给开了。比起他的不要脸来,她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方洲上车,看她一眼,道,“把车开后面小林子里去,我有话同你说。”
本小区多为别墅住家,号称公园里的房子,后面连了一大片自然湿地公园。在湿地公园和小区之间,有一片树林五六十年的林子,勉强够得上保护种类。然小区中人口不多,平时那处没什么人,算得上隐秘地带。
贺云舒打方向盘,穿过一条绿道,车停在林子边上。
“谈什么?”她问,“咱们今天已经出了结论,后面各自请律师办妥手续就是。”
已经彻底撕破脸,和平共处已经很勉强了。
“你找庄勤了?”他问。
她点头,也没什么不好承认。
方洲手上的烟头还没灭,车里绕出一片烟雾来。
贺云舒厌恶地转开头,开了车窗。冷风来,烟尘散,整个人都轻松了。
方洲看看烟头,胳膊半搭在车窗上,将烟头掐灭。那火头还算烫人,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烫手。他道,“云舒,我是不愿对你失信的。”
“很好。”她道,“那我们可以遵照游戏约定,离婚的程序马上走起来了。”
“无论你将我说得多么不堪,我依然是不愿离的——”
贺云舒暴怒,“你耍我?”
“你现在十分暴躁。”方洲丢了烟,按着她肩膀,“听我把话说完。”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鼓胀抽痛的太阳穴。
“你想离婚的态度很坚定,我已经感受到了。”他道,“我不想闹得很难堪,互相指责对方的缺点,说一些伤人心的话。毕竟有小熙和小琛,爸妈也会担心,要考虑他们。”
这才是说的人话,贺云舒的心稍微缓了缓。
“你提了三个月,但现在才过一半也没有。”他伸手碰碰她的唇角,她缩了一下,瞪他。他勉强笑了下,道,“等等吧,剩下的时间我们和平相处,坦诚以待,好好地把年过了。如果时间到了,你依然没改变主意,那我们再离也不迟。”
贺云舒狐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故意拖延时间给自己挖坑设套?
“还像以前那样。”他询问似地看着她,“没问题吧?”
她在考虑,他搞什么?
“抱歉,你应该知道回不去。以前那恶心样子,全都是我装的。你知道什么是装吧?就是你要的是贤妻良母,我本来就不是,但为了嫁进来,就说自己是。不仅仅是装,可以说是骗了,就这点,你就不该来——”
方洲冷静道,“你是我太太,不管什么样,都是我太太,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你觉得挑剔、怼我能让你舒服,那也未尝不可。”
贺云舒被闷了一大口气,胸痛。
“为什么?”她问,“你明知道只是做无用功而已。”
“单纯想挽回你,而且有没有用做了才知道。”他道,“所以从今晚上开始,咱们不分居。”
“我要说不呢?”
“你不能不讲公平。之前的游戏,你制定规则,做裁判,再参与,我明知不对还是参加了。现在我只要求和平共处而已,比你已经差远。如果你还不同意,那到了三个月,我也不会离。”方洲沉声道,“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平城没哪个离婚律师敢接你的生意。庄勤是吗?她任职的刁王陈律所同方家一向有生意往来,打个招呼很容易。我说到,也能做到,你不想给朋友带去麻烦吧?”
贺云舒愤恨地看着他,知道他有这个能力,而自己确实也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她摸出手机来对着他道,“我现在无法信任你,录音为证。”
“需要抵押物吗?我可以先过一个房子给你,如果我毁约,房子就是你的。”
“不用。”她也冷静道,“你不缺房子,那玩意没意思。换一个条件,如果你毁约,小熙和小琛都跟我。”
“那是不可能的。”方洲道,“云舒,你提任何要求都可以,但一定要现实。小熙和小琛是你的孩子,但也是方家的孩子,没可能给你。”
“那就不用说了。正经打官司,我起码能分到一个。”
方洲想了想,折衷道,“以孩子的意愿为主。”
事到临头了,再想办法转圜。
“立刻,说!说完打印出来,签字、按手印、找庄勤公证。”贺云舒有些急迫地要将之固定下来。
毕竟,她也只漫天要价而已,他当真就地还了个还不错的价格?
这样好说话的方洲,委实罕见。
贺云舒拿到了半个保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庄勤惊奇地问,“那个方洲,脑子没病吧?”
怎么可能连这种条件都答应?再混球的有钱男人,离婚也不会让前妻和孩子交往过多,那相当于白送了筹码给对方搅合一辈子,除非是圣父。
方洲是圣父吗?不是。他在商场上很有些名声,庄勤在所里零星听过不少八卦,他对付对手时候那种坚决和狠辣,少有人能及。
她不免担忧起来,“云舒,他不是有什么诡计吧?”
“不管他在谋算什么,我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拿到想要的东西就行。明天带孩子们回我妈家玩,顺便能带不少东西回去,你抓紧给我公证了。”
这一点,贺云舒是认得很清楚的。
说话的时候,方洲正在收拾书房的地铺,该送洗的丢洗衣篮,该放首饰盒的全部归位。
他见她还在打电话,道,“云舒,要喝水吗?我去帮你倒水?”
贺云舒挂了电话,冷漠地看着他,“不用献殷勤,跟以前一样就行。”
以前的这个时候,他该在书房里看书和捣鼓文件,是她主动进去送吃喝之物,费尽心思搭几句话。
方洲难得地没回嘴,自己下楼找东西去。
贺云舒有点烦躁,找出换洗的衣裳去洗澡。
温热的水打在身上,驱走了全身的寒意,也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不过是方洲再一次提价而已,最终目的都不过是将她困在‘贤妻良母’上,她怎么就心浮气躁了呢?
她想清楚后,换好衣裳,拿了手机再一次去孩子们的房间。
恰方洲端了温牛奶上来,道,“喝了再去。”
“刷牙了。”她道,“不想吃东西。”
他很坚定地将牛奶递过来,“喝了容易睡,你也不想翻来覆去闹得小熙和小琛睡不着吧?”
用孩子做借口,贺云舒还真不能说什么。她接了杯子,咬牙喝掉,又回去漱口。
幸好方洲没再来啰嗦,否则她当真要暴起打人了。
弄好一切之后,终于又躺在了儿童房的地板上。
贺云舒借着外面的微光,昏昏欲睡又无比安宁——只有一个多月了,再熬熬,一切都将结束。
然睡到半夜,身边有个温热的身体。
贺云舒伸手一摸,猛然睁开眼,对上了一点手机的微光和方洲满是胡茬的下巴。
他正在翻看手机上的资料,全是英文。他见她醒来,收了手机问,“这光闹着你了?”
她翻身坐起,奇怪道,“你来干什么?”
又四顾,保姆不知所踪,孩子们摊在小床上睡得正香。
方洲也坐起来,道,“不是说了不分居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方洲:她是个病人,忍她,顺她,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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