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雍,十三岁是为一个重要的节点,到了这个年纪,可谈婚论嫁,而对女孩儿来说,葵水至,才是最重要的分水岭,如此才意味着真正长大,变成大姑娘,可真正嫁人成婚。
这两年里,容静儿与容姝儿先后步入成人行列,书院里其他许多女孩儿也陆续成长,曾经大大咧咧打打闹闹的女孩们忽然不自觉变的矜持,婉约起来。少女情怀总是诗,人生最美少年时,她们眉目间带着种浑然天成的娇羞,如清晨里第一缕阳光下含苞待放的花朵,娇妍动人,美不胜收。
如今赵飞飞也迎来了这一日,唯剩下明朗。明朗又是惆怅又是羡慕。
“咦,你今日怎么从门口来的?”
进了侧院房中,明朗陡然想起这事。
赵飞飞还是老习惯,走哪里都喜欢翻墙而入。容国公府的暗卫和仆役们知道她的身份后,又得到叮嘱,便对赵飞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赵飞飞每次来找明朗,都是爬墙而来。今日破天荒走了正门。
“别提了,没力气,翻不动了。”赵飞飞进房后,便摊在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你没事吧。很不舒服吗?”明朗担忧道:“要不要叫大夫。”
赵飞飞摆摆手:“不必。昨日肚子痛,今日好了,只是没劲。这样躺着舒服。”
赵飞飞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仿佛变了个人,往日的生龙活虎悄然无踪,绿水笑吟吟端了杯红糖水来:“公主趁热喝吧,会舒服些。”
赵飞飞爬起来,皱眉喝下红糖水。
“好喝吗?”明朗问。
“你没喝过红糖水?”赵飞飞道。
“……我的意思是,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吗?有用吗?”明朗说。
赵飞飞面无表情:“还不都是一样的东西,能有什么不同……嗯,有点用吧。反正都让喝,说对女孩子身体好,对那个好。”
“给我也喝点吧。”明朗跃跃欲试。
赵飞飞无语,分了半杯给明朗,两人各捧了只杯子,滋溜滋溜喝红糖水,赵飞飞不大爱吃甜,喝的龇牙咧嘴,明朗则喜滋滋喝的面颊发红,微微出汗。
不多时,容姝儿来了,一见这情景,立刻哟了一声:“你们两个都来啦?”
明朗忙道:“我还没呢。是飞飞。”
容姝儿哈哈一笑,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拍拍赵飞飞的肩膀:“恭喜恭喜。”
赵飞飞翻了个白眼。
容姝儿带来几条帕子,分给明朗和赵飞飞:“静儿给你们的……小朗,你跟着凑什么么热闹呢。”
容静儿比她们都大,性格更温婉喜静,从前为了陪容姝儿,便跟着她这跑那跑,如今有了明朗她们,便高兴的将容姝儿交了出去,自己则更多待在家中做自己喜欢的事去了。虽不在一起玩了,却仍旧互相惦念着,时常绣些东西送明朗她们,明朗她们得了好东西好吃的也会记得分她一份。
平日里明朗赵飞飞容姝儿三人几乎形影不离,赵飞飞与容姝儿虽还是会打嘴仗,却不再像最开始般剑拔弩张,偶尔争的严重了,明朗撒个娇卖个萌,便立刻化解了,三人关系更日益投契,亲近。
明朗收了帕子,听见容姝儿那句,略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想来嘛。”
几个小伙伴都来了,明朗莫名有种被落下的感觉。
“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你急什么。”容姝儿笑道:“而且我跟你讲,晚来才好呢。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来了那个,好痛苦的。”
赵飞飞难得立刻赞同容姝儿:“就是。痛苦死了,身体沉的很,我现在居然翻墙都翻不了!女人为什么要来这个,烦死了!”
赵飞飞猛的坐起,一拍桌子,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便仿佛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你怎么了?”明朗吓了一跳,以为她不小心拍到什么穴道,忙要去扶,赵飞飞却惶恐的大叫:“别动别动!”
明朗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一旁的容姝儿却露出个神秘而又心照不宣的笑容。
明朗:……
赵飞飞表情说不出的僵硬和微妙,好一会儿,她舒了口气,皱眉道:“我的天,简直血流成河……”
明朗隐约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心下好奇的不得了,双目圆睁,轻声问道:“……很,很多吗?”
这真是一个让明朗困惑不已的问题,平常受点小伤流点血就痛的不得了,还有人流血过多死掉的,然而女孩子每个月流那么多血除了那几日不舒服以外,却一点事都没有。
明朗陆续从其他女孩儿,还有嬷嬷们那里已经知道,如何用陈妈妈月事带,期间须戒辛戒冷等等,然则更细一点的东西却无人告知。
从前容静儿来时,明朗几人便问过她,奈何容静儿羞涩,怎么也不肯说,如今赵飞飞与容姝儿倒是肆无忌惮有问必答的。
房中无其他人,赵飞飞说:“很多!有时就跟血崩了一样,吓死人。”
容姝儿道:“小朗我跟你讲,这事一点都不好玩,我现在巴不得不来呢。麻烦死了,尤其夏日,热的要命,还只能喝热水,简直活受罪。”
“这才第一次,我就已经受不了了,娘的,以后可怎么熬。”赵飞飞生无可恋道,忽然又僵住了:“又来了……”
明朗被她们说的有点心惶惶的,真有那么可怕吗?然而心中还是充满向往。那是人生的另外一个阶段。虽然有些痛苦和不舒服,但好像也会有另外一些美好和未知的事发生。
从今以后,发型发饰,穿衣打扮,妆容珠宝,都可以随心所欲更多选择。而且,每次来那个,还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去书院。书院不好请假,然则只要是因为那个,先生们都会立刻准假。这一点也让明朗十分羡慕。
“嘿,话说,你是不是要嫁人了?”容姝儿忽然道:“毕竟是公主,一旦成人,皇帝该打算了吧。”
赵飞飞不满道:“别咒我。谁要这么早嫁人。”
容姝儿道:“你父皇不会逼你吗?”
赵飞飞摆摆手,笃定道:“不会。”
身在帝王家,又是公主,其终身大事便不是一己私事。然而明朗却知道,赵飞飞这么笃定却是有原因的。
赵飞飞虽贵为公主,却跟明朗颇有同病相怜之处,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父亲也无暇顾及,明朗倒还有个祖母,赵飞飞则不然,她不喜那几个贵妃,又跟几个皇兄年纪相差甚大,玩不到一起去,童年几乎是由宫人们带着,独自长大。
她的父皇一心只在政事,对这唯一的女儿亦不大过问,赵飞飞的记忆中,父皇从未抱过她,逗过她。赵飞飞小时候曾也闹过,吵过,骂过,很讨厌她父皇。
然而有一年,边塞夷族进犯,战势危急,大雍难敌,便有人提议和亲,称公主虽年幼,但可先议亲,以便稳住局面。皇帝却悍然拒绝了这一提议。
那日赵飞飞闻讯去找皇帝,宫门外,听见父皇的声音说道:“朕再无能,也绝不会拿飞飞终身大事一生幸福去交换任何利益。”
这么一句,赵飞飞便原谅了她父皇。
也就此知道,她大概算是个幸运的公主,至少人生大事上,有一定的自主权。
赵飞飞道:“我的意中人一定武艺高强,英俊潇洒,不畏强权,又侠义心肠。”
容姝儿板着手指头数:“武艺高强,英俊潇洒,不畏强权,侠义心肠……这样的人干嘛要娶一个凶巴巴的公主?”
赵飞飞怒道:“想打架你就说!”
容姝儿叉腰:“来呀来呀!”
赵飞飞开始撸袖子。
明朗忙拉住:“哎哎,飞飞,今天你身上不便,小心……崩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改日再打改日再打。”
赵飞飞忍了。
容姝儿哈哈哈哈笑,十分开心看赵飞飞吃憋,过了会儿,又道:“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不过几样都凑齐的却不多。嗯,我兄长算一个。”
此言一出,房中刹那一静。
明朗不知为何,心蓦的一跳。
赵飞飞随之大叫起来:“我疯了!你哥!打死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