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圆圆怕殷泉憋着心里难受,偷偷让自家司机先回去了。
非赖着让殷泉送她回家,打算在车上好好开导他。
殷泉哭笑不得。
他也没刻意装柔弱,学人家卖惨,大家怎么就一股脑地认为他受人欺负呢?
圆圆对他的印象,十年如一日,还停留在那个跑几步就脸色发白喘不过气的自己。事实上,做完手术后,他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渐渐跟常人一样。
否则也不可能有精力跟阚渊呈翻.云覆雨。
“圆圆,别那么紧张,我没事,你看我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婺圆圆认真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阚渊呈吗?”
殷泉笑着点头,“是啊,还挺喜欢的。”
婺圆圆嘟嘴,她真的瞧不出阚渊呈身上的闪光点。
她眉眼纠结,皱着一张便秘脸:“喜欢他什么啊?他这人实在不上道,你对他那么好,他心情好就回你几个字,心情不好就不理你,这叫冷暴力!咱们有钱有颜,还有才华,什么人找不着啊?远的不说了,我哥也一表人才吧,对你比对我还好。还有李二,人现在是哈佛的高材生,出国前还殷殷叮嘱我,别让人欺负你……他们哪个不比阚渊呈好啊,圈圈,你干嘛给自己的生活增加难度?”
婺圆圆不理解归不理解。
到也不像高远那家伙偏激,把人diss得一点优点也没有。
她觉得阚渊呈不行,主要是觉得他不喜欢圈圈,对圈圈忽冷忽热。这种人谈恋爱已经是够心累了,若是结婚,还不定得难受成什么样。
圈圈这孩子又死心眼。
哎,真是愁死她了。
婺圆圆托着下巴,想到这儿没忍住,又扭过头,瞪着大眼睛看殷泉。
殷泉苦恼地摸摸后脑勺。
阚渊呈或许不够好,但跟婺大哥,李泽丰相比,他却最喜欢他。
这种喜欢毫无道理。
而他不打算逃避。
殷泉眼眸霎时亮了亮,眼波潋滟,唇角开心地翘起。
右侧脸颊上,小酒窝若隐若现。
“他很厉害啊,每年都能拿到国家奖学金,还在nature和cell上发表论文,圆圆,他对我真的挺好的,我腿摔伤这段日子,他每天都会到医院陪我,赶在宿舍关门前回去,白天还得上班,其实……他只是面冷心热,不太会表白自己的感情,没你们想的那么坏。”
婺圆圆看到他一脸迷弟样就觉得气闷。
这就叫好了吗?
谁家男朋友不这样啊。
圈圈就是交往的男人太少了,才会把最寻常不过的事放在心上。
婺圆圆眼神闪烁,暗暗下决定,找个时间得带着纯情小少年多见见世面。
清蒸鱼是好吃,但麻辣鱼、水煮鱼、酸菜鱼就不香吗?
这男人嘛,见得多了,阚渊呈在他心里,也就不那么独特了。
“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渊呈是我喜欢的人,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婺圆圆扁了扁嘴。
眼珠子灵活的转了几圈。
答应得十分勉强:“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跟他好好相处的,不过他要敢对你不好,我可不会对他客气,到时候少胳膊缺腿……哎呀,那正好,你肯定没有恋残.癖。”
“嘿,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越说越觉得有戏,婺圆圆兴奋得拍巴掌。
“……”
殷泉无语望天。
有些事,他不知道怎么向别人开口。
每个人的视角不一样,看到的,听到的,都有所偏差。再加上各自主观的想象,便得出了一个叫“自以为真相”的结论。
圆圆跟高远是他的朋友,看到的是他对这段感情的付出,所以本能地认为他深爱阚渊呈到不可自拔,已经到了磨灭骄傲的地步。
但殷泉却很清楚,对阚渊呈,他确实很喜欢。
但这份喜欢里也掺杂了现实考量。
爸爸年纪大了,精力比不得从前。
殷家需要一个有野心,但又不能是良心泯灭,完全失控的管理者。
毫无背景的阚渊呈很适合。
他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子劲儿,让他在有限的教育资源下,力争上游,成为同龄人的佼佼者。而他不顾形象趴在下水道口救猫儿的行为告诉殷泉,他心里也有一方柔软之处。
殷泉看中的便是这点。
因此,四年前,素不相识的薄扬冲到他面前,帮忙递那份隐晦的暗恋情书时,他才会当机立断跟阚渊呈表白。
殷商集团是他爸妈辛苦打下的江山。
如果可以选择,殷泉希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殷商两个字不会从大众的视野中消失。
至于身后事?
他都死了,哪能管那么多呢。
莹白纤细的手缓缓放在胸膛上。
掌心下,心跳声平缓有力,生机勃勃。
他想,但愿这颗心能支撑得更久一些吧。
至少,不要让爸爸白发人送黑发人。
****
车子行驶进紫金山别墅区。
司机先将婺圆圆送到家门口,再送殷泉回家。
殷家别墅里灯火通明。
管家收到他回来的消息,已经等到门口了。看到殷泉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他赶紧上前,低声提醒道:“少爷,先生回来了。”
殷泉挑眉,眼神有一瞬间茫然。
爸爸回来就回来,吴管家表情干嘛凝重成这样。
吴管家:“阚先生也来了。”
!!!!
殷泉怔了怔。
阚渊呈来了?他一向不喜欢到这儿,怎么会……
吴管家:“少爷,宋医生说,先生的身体情况不太妙,恐怕、恐怕有冠心病,不能受气的……”
今天太阳好似打西边出来,姓阚的小子居然敢单独上门找少爷。
恰好先生出差回来,两人这会儿关在书房里,也不晓得谈了些什么,谈得怎么样了。
万一两人一言不合,又吵起来,把先生惹急了,发起病来,那可怎么办?
殷泉蹙眉。
他懂吴管家的意思。
爸爸不待见阚渊呈,回回见面都剑拔弩张,最后把自己气得够呛,谁都劝不住。
唯有一个选择才能平息他的火气。
那就是他跟阚渊呈分手。
但分手了,下一个就一定比阚渊呈好吗?在爸爸心里,他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值得人喜欢的。自然谁都配不上他。
家世相当的人选,他同样心存疑虑,就怕对方假借联姻之名,趁机吞并殷商,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
老实说,殷泉自己也信不过。
所以才会先一步在有好感的人里选中阚渊呈,只是这个千回百转的念头没法说给爸爸听。
殷董强势了大半辈子,自诩能照顾好妻儿,若知道他对阚渊呈不单纯是喜欢,而是掺杂了别的想法,且这个想法又跟公司有关。
他会不顾身体健康,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公司里。
对殷泉而言,殷商很重要。
对殷文韬而言,也一样,“殷商”二字是他们夫妻相濡以沫小半生的见证。
但为了公司,要儿子受委屈,他忍不了。
他也不会同意。
“嗯,我知道了。”
殷泉闷闷的应了一声,赶忙转动轮椅,往电梯去,女佣帮忙按下楼层,直达书房。
他特意放缓轮椅转动的频率,轻轻慢慢地走到书房前,弓着上半身,趴门上偷听。
突然,门一下被拉开了。
殷泉暗道不好。
身体上的力量却收不住,直接往里扑,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往前跨了两步,挡住他落地的姿势,半抱着他的肩膀。
殷泉抬头,小脸煞白。
入目的是紧绷漂亮的下巴,中间有一道性感的小凹痕。
眼睛往上看,就听疏朗清冽的声音问道:“摔伤起不来了?”
阚渊呈的声音少了清冷,带着几分打趣,还藏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
轰地一下,殷泉的脸瞬间红了。
太羞耻了。
阚渊呈半弯着腰,有力的大掌扶在他的肩胛处,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温度突然升了好几度,整个上半身都被他半抱着。
好像……
好像在取笑他迫不及待投怀送抱。
“嗯,腿疼使不上力了。谁让你开门不说一声。”反正在阚渊呈眼中,他已经没脸没皮了,殷泉也懒得挣扎,直接放飞自我了。
阚渊呈听到他赌气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小奶音。
眼里也跟着浮现出一点笑意。
缓缓将他抱回到轮椅上,“哦,怪我!谁让我不知道有个偷听鬼。”
尾音上翘,疏离跟亲昵只有一线之隔。
殷泉坐直身体,脑袋侧歪着往里探,做贼心虚般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爸在里面?”
三楼书房不是用来办公的。
而是放置着不少藏书,大部分是妈妈喜欢的。书房面积占了整层楼的三分之一,差不多一百五十多平。
所以到现在,殷文韬还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
同理,殷泉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面谈话的声音。
不过一时情急,他自个儿没想起这一茬,反而丢了回脸。
阚渊呈点头:“嗯。”
殷泉:“那……你们说了什么啊?”
阚渊呈似笑非笑:“想知道?”
殷泉点头如捣蒜。
“当然是……”他故意拖长话音,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雄浑的声音:“想知道什么,要不要我来告诉你?哼。”
殷泉呆了一秒,赶紧露出乖巧的笑容。
“爸,你回来了。”瞥见殷文韬脸色稍缓,趁热打铁,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累不累?宋医生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咱们挑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很担心你。”
殷文韬摸着他软软的发顶。
瞥见这张像极了亲亲老婆的脸,根本生不起气。
“那是小宋危言耸听!你爸老当益壮,身体好着呢。”
殷文韬怒视着阚渊呈,“只要你听话点,别为了外人跟我置气,我就什么病都没有,哼。”
阚渊呈表情不变,老老实实的听着,只有嘴角的弧度向上弯了弯,显然,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殷泉眼神无奈。
抱歉地看了一眼阚渊呈。
“嗯,怪我气着你了,以前是我太任性,不懂事。往后啊,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不过你现在得听我的,必须好好保重身体。”
殷文涛被这番话顺毛了。面上却保持着艴然不悦的样子,当即就想脱口而出:真听话,你就跟这不知天高地厚,虚情假意的穷小子分手。
再想到幺儿摔下楼,为了这小子命都不要,忙不迭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要真出了事,他以后到了地下,怎么跟爱妻交代啊。
罢了,罢了。
有他在,姓阚的再是心机深沉,也甭想骗了他的幺儿。
再过几年,泉泉长大几岁,说不得就不那么肤浅,只喜欢人的外表了。
不过,半个月不见。
这姓阚的小子倒是变了不少。
变得稳重了。
眼神也更真诚了。
想到两人之前的谈话,殷文韬眼底掠过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