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男有心,女有意,两家在皇觉室见了一面,小儿女相处片刻,没提出异议,唯哥儿的婚事就这么敲定了。
不过因着京城里不成文的规矩,女孩儿都要留到十七、八岁才出嫁,现在曾二娘也才十五岁,成亲还得等个两三年。
这两三年,女方要准备嫁妆,打家具,时间也差不多。
定了亲,两人就是未婚夫妻,能够一同出去踏青游玩,周茗虽是母亲,但必竟不是亲生的,加上唯哥儿又大了,相处的时候也不长,不是周茗之前捏坏剪刀的震摄,估计唯哥儿也不会把她放在眼中。
也因为唯哥儿的亲事,周茗出门的机会一多,她就觉察到不对劲,总有人跟踪她,虽然面孔不同,目标却十分明显。
算了下时间,正是原主被掳去边关之时。略微琢磨了一下,周茗出门更勤了,不是去参加宴会,就是去酒楼用餐,再不就是去巡视自己那几间铺子,或是去这寺那庙拜佛求神。
一方有心,一方有意,在一次去首饰铺看新出的款式时,马车被争吵的人群挡住,无奈之下便挑了近路,这一抄近路就出了事。
驾车的车夫闷哼一声,马匹失惊扬蹄嘶鸣一声,突然的变故让马车一震,小丫鬟惊了一下,就要掀帘探出身,周茗伸手拦住她,自己出了马车,就见车夫捂着一条胳膊躺在地上痛呼,见她出来,忍痛喊道:“夫人,快跑……”
周茗没理他,看向拦住马车的三个蒙面人,三个人都穿的是粗布麻衣,做普通百姓打扮,只是手上握着的兵刃有些特殊之处。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就不怕武城兵马司的人来拿你们……”
这话一说,就算是蒙着脸,周茗也看出那三人面露讥讽,为首之人低声道:“动手!”
其中一人就要动手时,周茗拔下一支簪子,抖手一扔,簪子不偏不倚撞到刃口上,将那人兵器撞得一偏,这一刀只砍在青石地面上,留下个白印。
“原来学过武,难怪胆子这么大!”为首之人惊奇的上下打量周茗,见她气息如平常人一般,只以为她是练了些花拳绣腿,便道:“夫人也看出我等的目标是您,见你为了车夫肯出手,想来也是个怜惜下人的主,不如就随我们去吧。”
“你们是什么人?”周茗皱眉。
为首之人眼睛弯起,眸子是凶戾的光:“秦宣澈在战场上杀我部落的好儿郎无数,做为他的夫人,你却问我们是什么人,真是可笑!”
见他们握住刀柄的手腕微微使力,是要痛下杀手的前兆,周茗最终还是答应了。
那探子是真没想到秦宣澈的妻子这么好抓,心中虽喜,防范意识也不少,加上知道周茗学过武,等车夫一走,拿住她就一掌把人劈晕了。
且不提车夫浑身是血的回到秦府是如何情况,周茗“晕”过去,就被一只麻袋从头套到尾,被人扛在肩上转了几圈,出了静僻的巷道,到了喧闹的街市时又被转移进了货箱里,然后摇摇晃晃去了码头。
蜷在箱子里,周茗被人抬上船,进了船仓,然后箱子被打开,有两个婆子打量了一下她,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脏兮兮的旧衣,又撬开她的嘴灌下一大碗掺了东西的水。
也不是什么毒,就是让人浑身无力,昏昏沉沉的东西。
“不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夫人,模样真出挑……”一个婆子夸道。
另一个婆子道:“模样好又怎么样,这一出事,夫家娘家也都当她死了,你有什么好惋惜的。”
两人说了几句,掺着昏昏沉沉的周茗往船仓深处去,昏暗的光线里,周茗睁开眼睛,就见船仓尽头有一扇小门,门被推开,里头传来细弱的声音。
好几双眼睛看过来,有希望、有期盼,当周茗被扔进人堆里,这几双眼随着门被关上,一起又陷进了黑暗。
周茗撑着人与人的空隙找了个地方,环视了一圈,小小一个仓室,挤挤挨挨有三十多个人。
有妙龄女子,有满脸稚气的孩子,因为没有光线,她们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唯有眼睛里的绝望。
没人说话,周茗也不知道她们的身份来历,往后挪时碰到了一个女子,女子闭上的眼睛睁开,原本暗淡的脸在这一刹都明亮了几分。
“抱歉。”周茗声音虚软地道。
女子苦笑一下,回道:“无事。”
见有回应,周茗立时道:“这,这是什么地方,要去往哪里?”
女子没说话,闭上眼把头扭到一边,完全没心思当剧情引导的npc,看其他也是心丧若死的样子,周茗轻轻叹口气。
皇权社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奴隶制又会使买卖人口的生意猖獗,原主被人掳走,即使没有死在两军阵前,她也无颜再回去,在世人眼中,她已经“脏”了。
应该以死名志才对。
难怪原主即使是被秦宣澈杀死,也对仇人没有恨意。
周茗又不是第一次到古代世界,甚至当过皇子,差点登基为皇,相较于现代世界在人人平等大环境下的不平,所谓的古代世界在她眼中,就是人吃人的世界。
站在高处的永远只有那么小部分人,而金字塔的地基是由无数平凡的人组成。
这是时代催生现象。
周茗有一瞬间明悟了,又马上陷入迷雾中,她应该怎么做?
推行人人平等?没有强大的武装力量为震摄,这就是笑话。
即使有武装力量,也要占据道德高地,可这个时代的道德就是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就是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
周茗想着想着,突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她好像被自己困住了,历来做任务总想着尽量以原主的性情行事,却忘了最根本的,原主之所以会那样,只是不够强,如果她够强,她有从必死之局脱身的本事,又何必让别人来逆袭呢?
有人想要看另一个在自己悲惨的人生里寻到出路,证明是环境的错,可也有人想要一个超越凡俗的人来拯救自己苦难的人生。
可以肯定,后者肯定比前者多。
想通后的周茗盘膝而坐,从空间里摸出好几枚灵气珠,轻轻一握,灵气珠被捏碎,一刹那,小小的船仓里被浓郁的灵气充满。
有精神力略强些的人轻轻叫了一声。
“什么东西?”
有小孩稚嫩的声音道:“好多光……”
那些光点遁入虚空,想要溢散时,周茗祭出封禁符,光点跑不掉,只能在小小的仓室里游荡,从三十多个人身上穿进穿出,期间,无数光点被这些人的身体下意识的吸收了。
周茗沉浸在修炼当中,无暇顾及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有人送来了吃食,仓室里的人吸收过灵气,本身有了点力气,因为没有过计划准备,面对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都没有想过逃跑,等分了吃食,兑在饭菜中那昏昏沉沉的药劲上来,她们又没了力气。
这可不行啊!周茗看得直皱眉,灵气虽能温养身体,不停有药物摄入,两相抵消根本没什么作用。
周茗摸到之前撞到的女子身边,从空间取出一枚果子,塞到了她手中,女子猛地睁眼,摸到手中的果子,还没说什么,就听耳边一个声音道:“你倒是聪明,知道饭菜吃不得,快些吃罢,再饿下去,还没寻到机会,你就饿死了。”
声音那样熟悉,是之前进来的女子,她左右四顾,竟没一人看向她,可刚刚在耳略响起的声音明明是正常音量。
“你是谁?”女子开口,未进水米让她的声音嘶哑,不认真还真听不出她说的什么。
“神仙!”周茗轻笑着回她。
女子明显不信,却也未再追问,肚腹饿得抽疼,东西都到手上,再忍不住饥饿,将那果子扔入口中,囫囵咬了几口就咽了进去。
果肉一下肚,从肚子散出一股清气,清气往四肢百骸涤荡开来,女子打了颤,只觉身上力气一下就回来了,连头脑也清明了。
再睁眼,视力也较之前好了两分,她看到周茗还是盘膝而坐,浑身无数灵光汇成缎带,在她身周飞舞,又顺着她的窍穴往身体钻。
真的是神仙!
女子愣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唯恐发出声响惊扰了周茗。
这一修炼,又到了吃饭时间,周茗像所有人一样用饭,女子见了,心中惊异,她原想趁送餐之时打翻两个婆子,怂恿众人逃命,然后趁乱脱身,可见“神仙”
周茗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慌,不知为什么也按下心中所想。
众人都在埋头吃饭,女子蹭到周茗旁边,小声道:“我叫崔雨梦。”
周茗看她一眼,精神恢复的崔雨梦能看出是个模样出色的女子,约模有二十多岁,从面相看,倒不像居于后宅的妇人。
崔雨梦原以为周茗会说什么,可周茗看了她一眼,又扭回头了,这一眼看得她惴惴不安。
她曾经求神拜佛都没有如愿,如今听到真有神仙出现,首先就是不信,不信过后的好奇又占据了所有心理,周茗不理她,她又怀疑这个所谓的“神仙”是不是谎话了。
这艘船行了走许久,途中有仓室里有被带出去的人,有被送进来的人,不过因为有周茗给的灵气温养,像原本鸣哥儿感染风寒出事的倒也没有。
大约两个月后,周茗被转移了。
“如果再想见我,就到绥延关往南寻我。”崔雨梦听着耳畔的话,握紧手中“神仙”给的小玉瓶。
交通发达的现代从北到南都要乘坐好几种交通公具,现在那就更别提了,坐了船,坐马车,坐了马车还坐牛车,由于是两军对战,边关连大商人都不行通行,探子要把周茗带出关,还得走小路。
足足四个月,周茗才到了苍羽国的王都。
可与此同时,因战攻擢升为将军的秦宣澈也打到了苍羽国内,距离王都也才三座关隘。
这导致整个王都的氛围十分紧张。
周茗被关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子里,守住门口的都是虎背熊腰的汉子,若想出去,要不然就强闯,要不然就飞出去。
她两个方法都没用,就静静等着。
这一日,周茗似乎迎来了宅子的主人,一个身穿红色骑装的女子,门被一脚踹开后,这个女子就用凤眸上上下下打量她,然后嗤笑道:“你就是秦宣澈的夫人?”
周茗看她,问道:“你是谁?”
不止是她好奇,即使是原主,也没看见过女子。
“凭你也配问我的身份!”女子轻哼一声,道:“我听说你也学过武艺,来吧,和我打一场,也叫我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当秦宣澈的妻子。”
“你喜欢秦宣澈?”周茗没兴趣和她打,反问道。
女子面色不愉,伸手抹过腰间,拽出一把软剑,抖出无数剑光,朝周茗攻来,逼得坐着的周茗不得不起身避让。
“唰唰唰!”三声破空声,剑点直指周茗喉间要害,出手便是杀招,周茗因为手上没武器,只能左躲右闪,最后一剑眼见避不过,周茗曲指轻弹,软剑如遭重击,被这一指弹得折反,剑尘朝女子脸上拍去。
这一下十分突然,女子只能仰头躲过,剑身折到最后又反弹回去,明明是能借机刺出,可女子却停了动作,只因她的软剑被周茗两指轻轻捏住。
女子眯着眼睛道:“你可不像只学也些花拳绣腿的内宅女子!”
“多谢夸奖。”周茗捏着剑尖一抖,软剑“苍”的一声便折为两断。
这样的手段,十个八个好手想绑绑她都是痴人说梦!
女子退了几步,谨慎问道:“你这么厉害,还故意被绑过来,你有什么目地!”
“这话问的好笑,不是你们对我有所图,才会绑我,怎么又问我?”周茗笑得无辜极了。
正当两人对话时,外头传来喧闹声,二人闻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气势汹汹而来,有仆人相拦他,被他随手一挥就退出好远。
男人大步流星而来,进得屋中,看向女子道:“小妹,你连我的人也敢伤,莫非是仗着父王的宠爱,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等女子说话,他看向周茗,目光中满是邪气,笑道:“你就是姓秦的那小子的婆娘?模样倒是好看,就不知道滋味如何,嘿嘿!”
他笑得恶意十足,好像要把在战场上受的气,在周茗身上找补回来。
令人恶心。